守在寝殿外间的大总管高博听着轩帝这一声叠着一声的沉闷咳嗽声,睁开了有些惺忪的睡眼,眉头微微隆起一个疙瘩,随后便轻叹一声掀开身上的棉被下了地。
高博的脸上带着些许的无奈,眼中满是忧愁,丝毫看不出他过去、曾经每一次背对着轩帝时所露出的那种讥诮和嘲讽。
“陛下!陛下,可是昨夜睡得不好,加上雨夜寒凉,染上了风寒?”
高博的声音里带着焦急和惊慌,从轩帝那里更是能听见他走路时似是有些急促的脚步声。
人未至声先到,大约说的便是高博这种人了。
远远地,轩帝便能听见高博走路时有些稍显踢踏的脚步声,和那一两声压抑的咳嗽声。
听见这些声音的轩帝微微拧起眉头,眼中的神色也更沉了几分。
昨夜回到寝殿以后,他便早早地准了他回去安歇,值夜之人所居之处并不寒冷,且如今又值盛夏之季,缘何他也会染上风寒呢?
外面的雨势并未减弱,仍旧如先前那般肆无忌惮地倾洒着,檐下汇集的雨滴像是练成线一般打在地面上……
渐渐地,轩帝脸上的神色突变,眼中的阴霾和疑惑尽扫,甚至眼角眉梢都带上了些许的和煦笑意。
这种感觉是他从来没有过的感受,也可能是他从从前并未分心留意过的事情,然而,当他现在突然发现后,心中觉得甚是通体舒泰。
就连那间或响起的咳嗽声,听起来都让他没有那么厌烦和憎恶了。
“不妨事,不过是没睡好罢了!”
轩帝的语气可是称得上是相当温和,但却不难听出他话语中的那一丝颓败和无奈。
说罢后轩帝长长地喟叹一声。
“这些事情一桩桩、一件件都压在朕的心上,又如何能安枕?”
恰好这时高博已经走到了寝殿外,层层叠叠的帐幔并没有打开,隐约可见里面透出的微弱火光和一道人影。
高博听见这话后脚步微滞,就连呼吸也在这短短的瞬间放缓,眼中的惊诧快速升起后复又消失不见。
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从陛下的口中听见这些话,他在陛下身边伺候多年,虽说近月来陛下的心思越发的难以猜测,但凭他对陛下的了解来看,这些话并非只是陛下的假仁假义装腔作势……
更何况现在的寝殿中,只有他们二人,陛下不会像这样……此地无银三百两,毕竟没有那个必要。
那就是陛下因为昨夜的事情,动了放过瑾瑜王爷的心思。
这道念头闪过后,高博眼中瞳仁猛地一缩,一道阴狠的目光一闪即逝,眼底更是有些许的懊恼涌起。
事到如今,他才知道偷鸡不成反而蚀把米的感觉,当真是叫人心中郁卒无比。
难怪昨夜主人大发雷霆……
只是,事情既然已经发生,就算陛下中断了这个计划,可是该知道的人早就已经知道了,恐怕瑾瑜王爷那边也不能例外。
这一道嫌隙已经埋下,陛下就不怕瑾瑜王爷生了反叛之心吗?
瑾瑜王爷的性格说好听点是中正耿直,说的难听点便是死忠之人,可就算他再忠心于陛下,这桩桩件件难以洗清嫌疑的事,只怕早就在他心中生了根发了芽。
怀疑一旦在心中滋生,便再也难以消除,就像这次的事情,就算瑾瑜王爷胸襟再大度,只怕也不会视若无睹。
陛下想利用瑾瑜王爷来制衡瑞王殿下与二殿下,只怕到头来会养虺成蛇啊!
突然间,高博眼中的神色一转,些许的狞笑映上他那一双不大的三角眼中。
多前年他曾无意间听闻的那件事情,也许就是可以让陛下这般有恃无恐的筹码吧?
而这件事无论真假,也恰好可以成为他最后的保命筹码,毕竟主人的喜怒无常丝毫不亚于陛下。
再这样的人身边谋事,若是没有一两分保命的手段,又怎么能活着等到锦上添花之时呢?
“陛下,您这又是何必呢!唉……,事已至此,二殿下已经受到了应有的惩罚,您又何必再去劳神伤心……,病了痛了,还不得是您自己捱着,奴才们也只能干着急罢了!”
高博的长吁短叹声清晰地传到轩帝的耳边,甚至轩帝还听出了高博声音中带着的那一丝哽咽。
这些细微的小变化让轩帝本就明媚起来的脸色更加和煦起来,眼中的最后一丝戾气散尽,团着一张笑脸乐呵呵地坐在龙榻边上并未起身。
“你个老东西,这一张嘴最是能说会道,说的好像你能替朕抗下这病痛似的。”
看见眼前的帐幔被接连掀开,轩帝笑着打趣了一声。
“唉,陛下,老奴昨夜也染了风寒,就不进来回话了,免得将病气过给了您,那可就是老奴的罪过了!”
站在最后一层帐幔前,高博轻叹了一声,声音中带着惋惜,间或又响起了一两声刻意压低的咳嗽声。
不待轩帝说话时,高博清了清有些沙哑的喉咙,旋即轻笑着叹息一声。
“老奴虽然不能让陛下身上的病痛转移到老奴身上,可老奴却是可以为了陛下您做任何事的,哪怕是要了老奴的这条贱命……”
闻言后,轩帝微微抬头看了一眼帐幔上映衬出的那道人影。
人影微微端着肩膀,头略微颔着,从他这里看过去,就好像是一个人的脑袋直接长在了胸腔上,看不到脖子。
但这也恰恰能看出来这位大总管对他的恭敬和谨慎。
许是因为心情好的缘故,对于高博大清早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