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脱口而出后顾从云便发觉自己的话中漏洞百出,当下便恨不得立刻咬断自己的舌头,更恨不得他从来都没有说过这话。
说出这话后,心中不宁的顾从云下意识的瞥了一眼面前那双黑色锦靴的主人。
然而当他看到顾言正冷肃着眉眼怒视他时,顾从云一颗始终七上八下的心更是惊慌不已。
孽种的这般言辞、还有自己方才的不打自招,盛怒的父亲一怒之下会不会将自己逐出家门?
猛地顾从云浑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走一般,始终支撑着他的信念更是在一瞬间散尽,想要为家族肃清耻辱的证明也变得不那么坚定。
在这一刻,他仿佛已经看到了被逐出家门的并非是那个孽种而是自己、他仿佛也看到了被逐出顾府后的自己仿若是丧家之犬一般,受人白眼沿街乞讨
更看到那孽种坐在华丽的马车中看着自己得意的大笑。
他从人人敬畏巴结的顾家大少爷直坠云霄,变成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那些他从前不屑与之交往的人都会蜂拥而上来践踏他的尊严
这些念想和画面在脑中和眼前仅仅只是一闪现,便已经让他有些遍体生寒,然而更让他心中不停地打着寒颤的,却是来自他耳边不断响起的低语质问声。
他好像从来都没有真正的了解过那个孽种。难道说从前受到不公待遇时候的孽种,忍气吞声都是为了积攒心中的怨气吗?
原来积少成多还能有这一说,不得不说这个孽种还真是处心积虑的在排挤自己啊!
孽种的心思居然能深沉到了如此令人发指的地步!有什么话、有什么招数他难道不能当面发出来吗?他一定要如此的致自己于死地吗?
想到这里,顾从云第一次从心底认为他远远不及那个孽种聪慧、更及不上孽种的攻于算计,更耐心一事上更是比不上孽种。
那个孽种自知不得父亲喜爱和重用,自己对他的打压和欺辱,他也不过是默默承受下来,而后便会更加变本加厉的出去惹是生非。
从前的孽种不言不语是因为他知道即使他说了父亲也不会相信,更不会替他打抱不平。因为自己才是受重视的长子,而他只不过是府中人人厌烦的顽劣之人。
地位上的不等带来的待遇不公,孽种自然能分辨出来,这般下来,那孽种自然不会去自讨没趣。且他这般阴沉的心思也一定早就想好了应对之法。
如今看来,搭上耶律王子、甚至是除夕夜宴上的大放光彩,都不过是那孽种逐步走到人前显露才华的一种手段罢了。
而耶律王子、瑞王爷甚至是高高在上的陛下,都成了孽种成功上位的垫脚石。
他所做这些的最终目的也都是为了得到父亲的全然信任,更重要的便是要鸠占鹊巢,将自己从未来少主之位上驱赶下来。
少了自己这个最大的阻碍,那么放眼整个顾家,顾清临的这份心机只怕年轻子弟中已经无人能及。
那么,顾家的未来家主之位还不是早就成了他的囊中之物?
更有现在的孽种正是陛下面前的红人,就凭着这份恩宠,顾家的那帮老家伙们也不会反对他是未来的家主人选,毕竟一个得宠的臣子能为整个家族带来的荣耀和富贵将是享之不尽的。
这份儿处心积虑和筹谋算计别说是自己,恐怕就连父亲那样纵横官场多年的人都不是他的对手!
如今看来孽种不仅仅是孽种,更是足智多谋的妖魔!而他身上所散发出来的那股阴郁气息则更像是归来索命的厉魂恶鬼!
当初他决定走那一步时,不是没有想过万一事发他要如何应对。可方才,不知怎的,他仿佛受到了蛊惑一般,竟然就这般毫无防备的说了出来
对,他一定是会蛊惑人心、惑人心神的妖魔,否则又岂会一个两个的全都另眼相看于他!
多智多才近乎妖邪,自己肉眼凡胎一个又如何斗得过他!
这道念头一在心头闪现,顾从云便愈发的相信顾清临是妖邪,且施展了妖术蛊惑人心。
他仍旧记得儿时偷看杂记上所说的山中多精怪,且会借腹生子,生下来的子嗣便是这种多智多才、半人半妖的怪物。
原来他还不只是来历不明的孽种,更是一个怪物!
看来在来动身去老家活动关系之前,他应当先去道观请道长来府上做法除妖才是。只要道长有办法能让孽种现出原形,所有的问题便都迎刃而解。
“不不不,妖怪会蛊惑人心,自然是会读心妖术,自己这般想若是被孽种得知,只怕到头来又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心存恐惧的顾从云立刻将这不断涌出的想法摒弃,且尽量的让自己脑中一片空白,唯恐他的这些想法被会“妖术”顾清临识破。
而这时的顾清临,仿佛还沉浸在自己遭受欺压多年的压抑中终得爆发的畅快中。
语速不快不慢的质问声扔在不断响起。
“大哥,你可曾有当二弟是手足?我们之间是打断骨头还连着筋的亲兄弟,你如何能这般心狠手辣!”
“二弟虽然这么多年浑浑噩噩,也是做过不少的糊涂事,但却从未做过一件伤天害理的事。若是二弟真的做过伤天害理的事,你大义灭亲断我生路,二弟会赞一声大哥你高义!”
“可大哥你敢对天发誓、对爹发誓,你想除掉我,真的半点私心都没有吗?”
似是怒极、且已经压抑到极致的顾清临最后这一句却是在顾从云的耳边低吼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