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城中心医院的楼下,一阵警笛声紧促地响起,四周人潮涌动,朝着医院的顶楼议论纷纷。
顺着他们的目光望去,只见一个穿着蓝色条纹的长头发女人正坐在顶楼的护栏上,那姿势,看起来很危险,仿佛稍稍一动就能掉下去,不过,却透着一丝悠闲;那表情,有些说不上来,并没有即将跳楼,千钧一发的紧张感,反而是露着笑容的,显得有些惬意。
天色有些暗淡,透着即将下雨的阴沉,天台上倒是站着七八个神色紧张的护士。其中一个中年护士慢慢向前靠近,强压着声音镇定地说道:“小姐,有什么事情,咱们先下来,好商量……”
女人却完全无视她们,她带着得意的笑容紧紧盯着那些护士前方的天空,眼睛很是灵动地咕噜转了几圈。
是的,女人视线所至之处的上空飘着一个白衣女子,乍看之下,她穿着一袭白色的袍子,飘在天空之中,白色的袍子若隐若现,连带着她的身体也若隐若现,她就面无表情地定在那里,一句话也没有。
“我突然想到一个主意,你说,要不要试试呢?”坐在护栏上的女人依旧笑着,微妙的风拂动着轻柔的发丝,她的话语中夹杂了一丝试探的嘲讽。
“那是我的肉身!”漂浮着的女子终于沉着声音回话了。
细细看上去,那飘着的女子和坐在阳台上的女子长得一模一样,只是在阳台上坐着的那具躯壳之中,时不时闪动着一个宽阔的影子,看上去不是很清晰,但仍能认出那是一个男性。
“人不是死了灵魂才能走出这具躯壳吗?你说,我从这儿跳下去,会不会就能将这个玩意儿还给你了?”天台上的人露出邪魅的笑脸,抬起纤细白皙的手指,指了指那套着病号服的身体,仿佛那不是鲜活的东西,就只是一个随随便便的物件。
“你……”漂浮在天空上的人迟疑了,有些不知该如何开口。
却见围栏上的人完全不顾四周的围观和天台上人的劝说,朝着空荡荡的前方踏出了第一步,他张开双臂,继而放手,接着踏出了第二步,像是走路一般轻松,在橘黄色的消防员的身影冲出天台的瞬间从天台上飘了出去。
瞬间,整个世界仿佛停止了运转,一片空洞的白,一片空洞的黑……
***
“所以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带着些许暴躁情绪的埋怨声打破沉寂。
黑暗之中,挤着两个人影,一个一身白色的长袍,蹲坐着缩在一角,但狭小的空间使得她的膝盖和脚不得不仅仅贴着另一个有些霸道地伸着腿坐着的人,一男一女……噢,不对,孤男寡女,兀自觉得气氛有些莫名的尴尬,狭小的空间之中略略有些闷热。
刚才的问题没有得到回答,那有些暴躁的男声兀自又开口继续说道:“你说你,为什么要追上来,现在好了,两人都被困在这具人界的破肉身之中!”
“我不认为你从那里跳下去,还能把我的东西保存得好好的!”程璟的声音很是冷淡,也表现出不似常人的镇定,她面无表情地坐在一角,眼里像是沉潭的死水,毫无波纹。
程璟从未遇到过如此怪异的事情,更加没有遇到过这么不明事理的人,从昨天到今天,她的三观已经被毁得连轮廓都看不见了,现在的她,已经镇定下来了,准确的说,是抱着一丝不知该不该有的希望在和抢走他肉身的这个莫名其妙的男人在周旋。
本来,按照套路,每一个鬼得到一具新的躯体不都是会很高兴的吗?那大概会比现在的状况稍微好解决一点,至少不用为躯壳的安慰担忧,这家伙却一点也不按套路,拼了命地要从身体中出来,或许,因为他是个男的……
程璟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个狭小的空间,男人刚才的话在她脑海中又游走过一次,她突然抓住了重点,迟疑了一下,程璟终究还是问出了口:“这里……是哪里?”
“呵~高兴吧,这破地方就是你的灵魂海,你外面那具壳子的行动源头!”男人冷笑。
程璟微微张大了嘴巴,有些震惊,但内心的确微微起了些许波澜,她听懂了,现在的她处在自己的肉身之中,虽说以前从来没有经历现在的状态过。
程璟没回答,气氛又沉闷下去。
片刻之后,男人有些人不住:“你就打算一直这样下去?”
程璟顿了顿,理清思路,心平气和说道:“如你所说,如果现在这个地方是我的肉身中,那应该出去的是你才对!”
“你……”男人生气了,却有些不知该如何反驳,程璟的确说的有理,但他从未见过这么无理,如此不明事理的人,憋了许久,咬牙切齿继续道:“无礼的女人,本……大爷记住你了!”
程璟没说任何话,只是复杂地盯着男人看了几眼。
“你也记住了,本大爷名为****!”男人气势十足,一下子站起来,狭小的空间使得他完全伸展不开,又无奈地坐下来,甩出一句话。
黑暗之中,程璟没有看见任何动作,也没有细想,为什么那人说到名字的时候突然没了声响。
沉寂良久,只听男人用着无比疲惫的声音说道:“算了,跟你说也没什么用,先想办法出去。”
听得男人声音状态的突然改变,程璟有些迟疑,但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你……怎么了?”
男人没有回答,然后,便没了声响,整个狭小的空间之中没有任何声响,甚至连呼吸声也没有,沉闷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