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重山,无量寺。
“早啊,小师叔。”寺里的和尚看到小师叔从侧房出来,一个个双手合十,回礼。
本是扫雪的几个僧人,也都停下动作。
“早。”
接连几日的大雪,把寺庙里装点的银装素裹,好看是好看,可苦了寺里的扫地僧,每日五更起床,洗漱,扫雪,念佛堂排班,梵唱,早斋,最后才开始禅堂打坐,一心一意用功办道,以往有小和尚木鱼在,虽然日子年复一年,可有了这个开心果,倒也有了不可名状的乐趣,持心修性反而事半功倍,法号苦禅的小师叔,把这认为是寺里的气运。
气运乃是气数,碰不得摸不得。
可苦禅僧人一想到这个调皮捣蛋的小和尚木鱼,不是攀爬枯藤,就是伸手舀着缸里的鱼儿,板子挨了无数,可还是不长记性,有一次被方丈看到,本以为会让他面壁思过,好好反思醒悟,可发现方丈不言不语,只是次日把苦禅僧人叫到了普贤殿,重新把《金刚经》和《楞严经》给念了一卷。
委实让着小师叔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把这事告诉了小和尚的大师兄,也就是那位模样俊俏的白衣僧人,大笑苦禅师叔愚钝。
转天才明白,原来这方丈的意思,是怪小师叔惩戒不当。
小和尚天性顽皮,这是通病,可枯藤和鱼缸又是无量寺的气运所在。
打?不行。
不打?也不行。
那该怎么办?
小打,少拨弄。
气运归气运,可大不过人,又有谁敢说其实不是这寺里的僧人成就了无量寺?说到底,方丈总归是心疼小和尚木鱼,可也点悟了苦禅僧人,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一切,顺其自然。
不比白马寺这些大庙大寺,方丈总是说我们这无量寺是抓住了佛祖的小尾巴。
可就是这超然的心境,才让多少香火客,闻声前来求禅。
小师叔看着天空飘落的雪,想到小和尚贪吃被自己打板子的委屈模样,就想笑。
记得有一次小和尚玩弄藏经阁的火烛,差点失火烧毁一屋子的典籍,把掌管寺里戒律的小师叔给气的发抖,罚了小和尚面壁一个月,双手被打的血肉模糊,所有人都替小木鱼求情,可小师叔丝毫不留情面,就连一向偏袒小和尚的方丈也不闻不问。
可只有那一次,小和尚一滴眼泪都没有流。
事后,小和尚的大师兄,白衣僧人,每天夜里偷偷给小和尚送药,敷药。硬是把这双白嫩的小手给救了回来,一个劲的唉声叹气,问他你以后还皮不皮了?小和尚才说不敢了。不过转脸就笑嘻嘻,问小师叔是不是还在生气?大师兄被这顽皮模样给逗的笑出声。
一大一小和尚,就在面壁室里细数小师叔的‘十宗罪’,但是他们心里都明白,这小师叔啊,是最疼木鱼的,小和尚不知道的是,大师兄送的膏药,是小师叔让他送的。
那天夜里,其实小师叔也在外面。
无量寺广场前的雪被清扫的差不多,僧人陆陆续续的回到厢房。
无量寺的主体是一栋九层重檐楼阁,楼内有一尊比敦煌佛窟还要大的一尊大佛,除此之外,这广场还有一尊冷戮肃厄的大势至菩萨,大部分香火客会先敬菩萨,再进大殿。
这菩萨底座是数千盏青灯,若是无风无雨也无雪的时候,全部点燃,蔚为壮观,犹如菩萨临世,极为震撼,听方丈说这大势至菩萨位列天下第七,佛家浩劫之时,死去十万僧人,才得以保全,如今天下太平,当地政府每年都要来祭拜,也是小重山的一大景观。
不过,不是景区,所以无量寺并不开门迎客,只有每年的十月初十,才广纳香火。
所谓金刚怒目,所以降服四魔;菩萨低眉,所以慈悲六道,说的就是这大势至。
可若说谁是无量寺的金刚,怕是只有法号一禅的小师叔了。
远处,一声如雷炸的声音响起,耳声隆隆。
正在内门的小师叔,突然皱眉,疑惑,看着远处的天空,半晌,突然叹气道。
“哎,该来的,总归要来。”
冷风骤袭,天地暗沉,整个广场卷起漫天雪花。
一身穿红色唐装的霸气男人,猛然从高空坠落,砸入广场,碎石飞舞,青石板尽数碎裂。
一声如狮虎的怒吼震颤寰宇。
“无量寺秃驴!滚出来!还我妹子性命!”
苦禅小师叔,猛然睁大眼睛,骤然拔地而起,迎至男人正前方,双手合十,只是那串十八颗的佛珠已然不在。
“贫僧苦禅,乃无量寺监院,敢问施主前来,所谓何事?”小师叔面色平静,不怒亦不惧。
“让你们方丈给老子滚出来,否则,老子拆了你们无量寺!”唐装男性肩披貂皮,一头红发,单手指着苦禅僧人,霸气外露。
“阿弥陀佛,施主息怒,我寺方丈参禅已三月有余,每日送饭送水,均无人敢打扰,施主有事,可以告诉小僧,待方丈出关,必如实相告。”小师叔不卑不亢,脚下坚如磐石。
“放你妈的屁!我妹子的命就这么丢在你们无量寺?好好好!那你们都给去给她陪葬!”男人双目圆睁,浑身霸气灵力如同开闸的洪水,在广场上四处倾轧,地面瞬间被割裂出一道道恐怖的沟壑。
不给苦禅僧人反应的时间,本就深入地面三寸的双脚,不见动作,却已消失不见,犹如离弦之箭,裹挟雷霆之势,直冲小师叔而去。
苦禅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