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寒暄三两句,田穹就迫不及待的将当面应州情形大略说了一些。当下那个都头就倒吸了一口凉气。
“…………直娘贼,应州城塞已经丢了?这些女真鞑子好生生猛!这可得赶紧回报给岳将主…………女真鞑子有多少?”
“银术可所部,完颜娄室所部,完颜希尹所部。加起来总有四五千精骑,加上辅兵夫役,不下万数。”
“…………囚攮的。俺们先锋北来,岳将主在左厢就选了马军五营,加上武州王将主选了点精锐,两千骑也都不足。这应州要隘如何抢得回来?”
“不仅如此,应州城塞已下,女真大队并不以精锐控遏,大队回返西京就食度冬。反而在这里忍饥受寒的苦挨,不用问,就是在等着西京大同府女真鞑子宗翰主力南下!俺们在云内几个月。也多少知道点西京大同府的虚实,宗翰主力,至少能抽出两三万女真鞑子主力南下!”
“…………日娘撮鸟的,女真鞑子真是牲口,冰天雪地里出兵南下,真是想朝大里弄。这些虚实。赶紧要回报岳将主。等俺们集结好大军,就是在云内和这些骚鞑子弄一场又怎的?”
这都头开口第一句必然是骂人的话,倒是不脱军中老卒本分。一场厮杀之后情绪激动,说话声音又大话又来得急,口水在空中乱喷。田穹好容易才等他停下来,劈面就急切的道:“俺们还有弟兄在应州城塞最后一处退路龙首寨上据守!无论如何也要先将他们救出来!”
这都头顿时闭嘴皱眉。
正常来说,神武常胜军这支内聚力特别强的队伍是自家袍泽遇险必定豁出命去相救。古北口岳飞孤军苦战,而萧言丢下唾手可得的燕京城千里往援的故事,已经是这支强军精神基础之一。
可现下情形又是不同,当日古北口。南下女真鞑子不过千余,萧言手里掌握的兵力远过之,有足够救援的力量,只不过弃大功而援袍泽,从此就让神武常胜军对萧言归心。
现下女真鞑子死死围着应州,兵力却远过于先期北上的岳飞所部!而且这都头是打老了仗的,自然也知道,对着强敌最忌添油似的投入兵力。一支支人马要是不顾一切就这么撞过去救援,只怕反而要被女真鞑子集中优势兵力一股股的吃掉。这仗到时候还打个屁!
按照他从军经验,这个时候应州通路既然被女真鞑子打通,唯一选择就是集中兵力后退,等待后方主力赶到,在选定的有所依托的战场和女真鞑子主力决战。
不过要说不救自家弟兄,这句话是怎么也说不出口。
这都头皱眉为难一阵,转瞬就恍然大悟。自家算个什么了?不过是前锋哨探而已,将虚实回禀将主,什么事情都让将主决断就是。
当下他就一拍田穹肩膀:“老哥,咱们赶紧走也罢!这里耽搁不得,女真鞑子再来,缠住俺们回禀不得要紧军情,那就麻烦了。应州女真鞑子虚实,就烦劳老哥详详细细的回禀将主,俺就借个光也罢。等这一仗厮并完,俺请哥哥好生喝一场!”
田穹虽然满心思都关切着那龙首寨上飘扬的神武常胜军旗帜,可很多话也不能和这都头说。郭蓉的事情,北上弟兄知道的不少,可留镇河东的神武常胜军上下知道的却寥寥无几。现下既然天幸撞见岳将主先锋哨探接应,就赶紧回禀去罢!
岳将主会不会选择救龙首寨?去救郭家娘子?还是以全军为上?
十三,你到底是不是还活着?
正在田穹心乱如麻的时候,那边俘虏突然闹出大动静来,倒是将田穹一惊,接着旁边那都头就叉着腰中气十足的怒骂起来。
转头一看,那个让田穹很有些目瞪口呆的年轻十将叫做杨再兴的再没了临阵厮杀时候的威风煞气,抓着赤红狐尾的貂帽,愁眉苦脸的拖着脚转回过来。
怎么看着家伙都有点青涩稚嫩,而且有些桀骜不听招呼,是军中那种会经常生出点事端让上官头疼的新兵蛋子的模样。
————可是这新兵蛋子却如何恁般生猛?只怕不在军中闻名的岳无敌之下——不。其锋锐无前之处。说句身为神武常胜军老卒很不愿意承认的话,只怕还超过了岳无敌!
那些大声求饶的俘虏闹得烟尘斗乱,雪粉乱飞。十几名神武常胜军士卒已经拔出兵刃逼上,大声请示:“都头,怎么处?”
那都头看也不看灰溜溜转回来的杨再兴,摆手道:“这帮废物,取他们性命倒是脏了俺们手。赶他们走!要是命大能挣扎回女真鞑子处,让他们告诉女真鞑子,在燕地杀了他们王子的汉家军马来了!想怎么弄,俺们都只情奉陪到底!”
呼喝声中,数十名神武常胜军战士翻身上了缴获来的坐骑,除了兵刃甲胄和一点干粮,其他女真鞑子的财物缴获,不论什么金珠宝贝都一应丢在雪地里面,弃若敝履。
这些矫健儿郎。不做一声就打马向南疾驰而去,只丢下一地的血污和光溜溜的女真鞑子尸首。还有几十名茫然不知措的俘虏。
田穹紧跟在那都头旁边,打马疾奔。就见杨再兴策马在前,兴头头的又当了先锋。那顶赤红狐尾的貂帽已经歪戴在了头上,狐尾如火飘动之间,他猛的就怪叫一声。震得两边雪粉簌簌而落。
这位历史上两宋之交壮烈战死。雄烈之处光照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