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幽燕边地,屈居在燕地平原北面一侧,是四五个坞堡组成的连寨。这个连塞,正正卡在平原到燕山的通路上头。
坞壁主人姓张,祖上曾经是辽国南京路的汉军将领,在百余年前,做为辽人南下大军一员踏足过河北西路。后来因事得罪燕京辽人权贵,丢了性命,家族迁徙到这个对于燕京城来说的荒僻地方。
辽人地方统治并不严密。各全部族之间,其实都有很大权力。在政治上又一贯重北轻南,北面之人是赏厚罚薄,南面之人正好就反过来,虽然南京一路,几乎就提供了大辽财赋收入的一半以上。
在幽燕边地安家,长城以北塞外部落经常在秋冬之交南下小小掳掠一场。辽国当道之人对北面这些部族,还有云内那些军州的蛮子,也都是羁康安抚而已。幽燕边地这些小小纷争,抢了算是白抢,死人算是白死。
辽国当道如此,逼得幽燕边地之民不得不结社自卫,这张姓家族迁徙安置而来,男丁多,家族大,也有点兵刃器物在手,而且家族男丁,多有从军经验。不多长时间就成了这里结社自卫之长,沿袭百余年下来,居然就是大族,边地十几个坞壁都是他们的地盘。
在辽季末世,这等地方土豪,也得了操封,挂了一个辽人什么都元帅的衔头。不过这辈张姓家族族长,早就不将辽人放在眼力,偏偏又是野心勃勃,想恢复先祖荣光,到宋人手底下当一乡里之长,良非所愿,女真崛起势头如此之猛,能位列开国元勋,且不是大妙?
董大郎为先导南下,当日他追随两个爹爹在幽燕转战,进出塞内外,和这代张姓族长也算是有一面之缘,一番言辞再加上他身后的女真军威,张氏控制的这些边地坞壁顿时开门改换旗号。
这个地方如此重要,顿时为南下女真兵马看重,即使继续向南横扫,甚至去抢檀州,这里还留了几十名真女真勒子据守,牢牢看住这进出燕地的门户。
抢夺檀州不利,女真南下前哨人马三个谋克全部退回到这里,死报这一带坞壁堡寨,以待银可术的主力全军而来。做主之人就是宗设,董大郎逃出生天之后,因为伤得实在是重。也在这里养伤,女真人不怎么搭理这个光杆鹰大,到是那张姓族长还念点旧情,拨人来服侍他,照料他的伤势。
女真前哨人马在这一带还没喘匀气息,就讶异的发现宋人千余精锐轻骑北上,这支宋人军马进退之快,和他们女真铁骑竟然已经不相上下。在檀州见识过宋军战斗力的宗设一念之差,又想保住这些重要的坞壁堡寨,竟然有没有开寨邀击,放这些宋人军马过去了。本来以为一支孤军而已,后路又有他们遏制,断不会让他们源源得到接济。
却没有想到,在第二天,宗翰大公子完颜设合马居然带着自家亲卫驰马而来,面色不豫的告诉他们一个信息,这支孤军深入的南人军马,就是此次北上抵御他们的南人统帅萧家人亲自率领的,银可术锐气消磨,已然无能,居然在率领女真铁骑主力和他们遭遇会战的时候,不仅没有击退他们,反而银可术都落了一个重伤!
现在这幽燕边地局势,完颜宗翰的南下大举,女真人的锐气颜面,就要他完颜设合马大公子来挽回!
宗设他们,这才知道顿兵与坞壁不邀击拦截这些宋人轻骑大队闹下了什么样的乱子,顿时就是哨探四出,却发现这些宋人轻骑,在深入古北口左近,重挫了银可术主力女真军之后,又趁夜迅速南撤,已经追不上了,只留下沿途一地辐重和走不动的战马驮马三四百匹,连一个伤卒都没拉下。
他们据守着如此要紧的坞壁,居然就让千余宋军轻骑,来去自如,说打就打,说走就走。这该是多大一场罪过!
完颜设合马到来,坞壁当中顿时忙乱成一团。女真军马自然谈不上什么纪律,在坞壁当中安置了大量他们掳掠来的牲口,随处设帐,擅闯人室。临阵之际,这些女真兵马还甚是严整,记挂着打仗不会太胡闹。现在退下来据守,更兼被挫动锐气的懊恼,什么事情干不出来。
除了张姓族长一家还不甚骚扰之外,简直就将这里坞壁全部闹得乌烟痒气!完颜设合马以宗翰大公子身份,自封的南下兵马统帅到此,宗设他们更是加倍讨好,甚真要让这里坞壁之主张家使女都贡献出来服侍他,要不是完颜设合马住不惯南面的屋子,女真遗风不减,还要设帐而居,连张家大宅,都要给完颜设合马腾出来!
人一旦开城纳降,当了鹰犬走狗,那骨气就自然没有了。正如一条汉子,腰杆挺直,百事可做。腰杆一软下来,就任人鱼肉,再无志气了。这里坞壁之主张家也是一般,好歹完颜设合马还没要他的女儿媳妇,使女嘛,送上去就是,哪怕里头还有他的宠爱也顾不得了。要是真要赶他们出门,也会乖乖应命。
他倒不觉得这有多么屈辱,只是略微有点后悔:“俺这里十几个坞壁,不算自卫社民。随时调出去能上阵厮杀的也有两千步卒,三百精骑,幽燕边地,除了当日檀州王夜叉之外,也可称雄。到哪里不卖一个,好价钱?偏偏火候没看足,这些女真人马,居然南下还吃了败仗。眼瞧着不大像是能深入南面的样子,本来他们在这里骚扰,俺浑不在意,损失多少,跟着女真兵马南下十倍抢回来就是”现在看来,却是空想!最要命的是,万一宋人得胜,俺再开门纳降,岂不是比别人迟了一步?难道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