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自己拿。”卞鹤轩说。算了吧,就当给傻子赔不是了,吃一顿又死不了人。这么想着也撸起袖子,自己下手拿签子,挑喜欢的吃。傻子喜欢吃肉,但为了他,也要了茼蒿,卞鹤轩挑了一串鹌鹑蛋,送到傻子嘴边,看他吃。

“别吃肉了,吃这个,补蛋白的。你夜里睡不好,多吃才行。”卞鹤轩挑了半天,锅里这些东西真正有营养的只有鹌鹑蛋。那些肉啊鱼豆腐啊粉条啊什么的,不一定干净。他管不了傻子吃辣,总能管他吃点儿好的吧。

“让你吃就吃,一会儿再戳着呢!”卞鹤轩看那根竹签子的尖儿很烦。

刘香伸手想接,可大哥没有要给他的意思,只好张嘴,就着大哥的手吃:“大哥你喜欢吃什么啊?我明天,给你做啊。”

鹌鹑蛋很小,刘香不舍得吃完。

“就今天你做的那些,明天再做一次呗。”卞鹤轩享受着投喂傻子的喜悦,心里也是不舒服。今天没吃上的排骨汤,可惜了。

“好啊!我明天去买排骨,油菜,还有……”鹌鹑蛋是刘香爱吃的,三个一串,很快吃光,“还有藕。”

“嗯,排骨藕汤好喝,记得多放排骨啊。”卞鹤轩也跟着吃,好久没这么撸串了,辣得直擤鼻子。

刘香是很喜欢做饭的人,要不是没学完,没准儿真能考下个厨师证来。那时候上中职,做完的菜还能带回家,妈就特爱吃,每次吃完都夸他,还亲一下。

大哥只夸他,不亲。

“想什么呢?笑这么开心。”卞鹤轩又把脸一沉。这傻子有毛病吧,世界有这么美丽吗?人间有这么值得吗?笑得跟赚了一个亿似的。

“想我妈呢,大哥,我妈就说我做饭好吃!”刘香也擤鼻子,不知道为什么特别喜欢把自己妈的话说给大哥听。

傻子妈,卞鹤轩总觉得这个女人不一般,哪怕就剩儿子一个人了,她还在儿子身边寸步不离,一直看着呢,像个镇宅的大菩萨。

“上回你说,天下无不是的父母,就是你妈说的啊?”

“嗯,我妈说的。”领口沾上了红油,刘香自己拿纸巾擦,怎么也擦不掉了。

“你他妈的……吃个饭能不能利落点儿啊?”桌子很窄,卞鹤轩伸手就够着了,给傻子的领口塞进一张纸巾,像个围嘴儿。“你妈为什么和你说这个?”

刘香很珍惜卞鹤轩塞的纸巾,拿手抚平了它,不舍得用。

“妈说,有些父母对孩子不好,不是孩子的错。我爸不要我了,也不是我的错。有时候,街坊小孩子故意问,说,天下无不是的父母,刘香你爸干嘛不要你,一定因为你傻……我回答不上来。我妈说,不懂的事就问她,所以我就跑回家问妈。我妈就说,那话不对,父母也是人,也有犯毛病的时候,香香没错,是爸爸出了问题。还叫我和他们说,我没错,是我爸的错,我好着呢。妈说,有些父母,就是会犯错,大哥你说呢?”

说大段话的时候,刘香的逻辑就容易乱,说过的句子可能会重复说,他自己也知道,一边说,一边纠正自己,尽量不啰嗦。每个字,都像是一把高温电熨斗,把卞鹤轩的心,来回烫,来回烫。

“丫真混蛋,你妈说得对,你爸脑子才有问题。”这臭傻逼,卞鹤轩在心里骂了几个来回,不想叫傻子听太脏的话。他早猜出来了,29年前,养一个智力有残缺的大儿子,家底儿要是不够富裕真不行。就算是个小康之家,也能叫刘香这种孩子拖垮了,最起码,夫妻俩有一个人永远不能全职了吧?因为小傻子在家不懂事啊,没安全概念,一眼看不住就撒手没。

这男人真孙子,自己的种自己不养,叫日子给吓怕了,吓跑了。

他给刘香拿了个牛肉丸,自己吃豆腐皮,两个人同时低头,脑袋顶都快要碰上了。卞鹤轩吃了一嘴味精味儿,不停喝水,以前没钱,他也觉得串串香好吃得不得了。后来条件好了,他胃就不行了,就再也没碰过。

“大哥……”刘香不知吃多少串了,突然问,“小左哥哥,怎么了啊?”

诶?卞鹤轩突然灵光一闪,想笑。不行,还是得憋着,憋回去憋回去。这一问他就明白了,傻子心里一直没忘了这个事,刚刚实在饿坏了就先顾得吃,这会儿吃饱了,一个马后炮,又想起来了。

“你怎么想起他来了啊?”卞鹤轩又明知故问,抽了张纸巾,给傻子擦嘴角,红辣油吃得满嘴都是。

像擦口红了似的,真傻。

刘香没想大哥还反过来问他,一下傻眼了。嘴里还嚼着呢,头就开始歪,往右歪,开始琢磨怎么回答这个问题。想了想,实在想不出来,就喝水来挡一挡。

卞鹤轩坏着呢,成心不说话,就等着傻子回他。

直到水喝完了,刘香也没东西可挡了,手里的竹签子左右晃动着,看大哥的眼神很腼腆。他有话就直说,不然憋着难受:“我没想啊,刚才,是大哥先想小左哥哥的,我没想……是大哥先想的。大哥你这样怪我,算欺负人。”

瞧傻子一副被逼得无处可跑的傻样儿,卞鹤轩头一回觉得,串串香真他妈好吃嘿!

真香!

卞总像个张扬跋扈的军官,逮住了一个登堂入室的小傻贼,食指大动,觉得必须得好好审一审。

嘿嘿嘿,今儿这黄历不错,宜吃串串香。


状态提示:24.这小傻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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