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慷慨赴死之前应该做些什么呢?
明夷坐在妆台前,桌上都是熟悉的拾靥坊出品,最好的胭脂水粉。嗯,如果是最后一天,定要打扮得好看些,死,也要有尊严。
细细描画,选了蜜桃色的胭脂口脂,提前感受春天的气息。柳叶眉,入鬓长。眸如清潭,面若红云,是这许久以来难得的好气色。嘴唇是饱满而红润的,让她想起昨夜雨疾风骤,更添一丝媚色。
洪奕的衣裳还有一些留着,明夷挑了最素净的,一身的藕荷色,与紫色的缎子棉袍,围着白狐皮毛的边儿,暗暗念着,洪奕啊,如果此生再不能相见,这套衣裳便算你送我最后的礼物。
而后提笔写了封信,是留给殷妈妈的。细细写了要托付的事,质铺里还有多少财产,都给了殷妈妈用来照顾四君子之用。自己身上的银两放在了洪奕的床头枕下,让殷妈妈交给葵娘与十东,一人一半。如果储伯颜兑现诺言,将拾靥坊归还,便给葵娘一家,十东一家,也是原先说好的。她二人也可照应另外几个小娘子,不至于流离失所。
明夷最心疼的还是这些女子,时代不同,女子可走的路太窄,难以独自生存,担心她们再堕风尘,也担心嫁了不堪之人,她能为她们打算的,就多打算一些。
将质铺的票据也放入其中。明夷想了想,又将益州的地契也放进去,让殷妈妈转交给伍谦平。
还有什么呢?明夷苦思着,似有许多放心不下的人与事,似又一切都无所谓。又添一笔,让夏幻枫带着洪奕远走高飞,切勿为她报仇。
其它,有她无她都会一样过。
忍不住又添一笔,让殷妈妈转达给储娘子,她不怪她爱子心切,但一定要提防胤娘。
怕这牵挂是越写越多的,她咬牙,把信给封上了,便如同与这世界上相遇的各色人等做了告别。
只有一人,在心里,在脑里,在全部的呼吸里,是断不掉的。伍谦平。
她与他,仿佛刚刚开始,确实令她食髓知味,并非单纯因为**,而是与一个人身心相契的无上喜悦。让她担心的状况也开始了,她舍不得,越来越舍不得,只想完完全全占有他,一分一秒都不放手。
那人,真似毒药。
耳边又在叫嚣,不如放弃吧,就这么美美的,等着他回来,等又一场巫山**,欲仙欲死。哪管今夕何夕。他能护住你,能将你藏在府里,做个无名无姓的小女子。何必再去淌江湖与朝堂的浑水。
她立起身,用力捏紧拳头,把这些杂念赶走。那是不现实的,安稳,只不过是短暂的幻象,她不能这样得过且过,不顾将来。而且,尽管伍谦平从未向她诉苦过,她也清楚,伍谦平目前的骑墙状态极为危险,不管哪边出事,可能都会牵连到他,不能指望着别人去拉他一把。但如果能成为皇上手中的棋子,他的命,就稳了。
她深呼口气,再也不做其他打算。
殷妈妈来了,面色忧愁,当见她一身华衣,倒也讶然:“明夷……你没事吧?”
“我怎么会有事?我好得很。”明夷请殷妈妈坐下,接过绫罗端来的茶水,谢过。
殷妈妈叹了声:“我也不知事情怎么会这样,也并不清楚你们上官帮派的事情。只是前几日听到花子贤和储伯颜大吵起来,还动起手。花子贤带的人和储伯颜身边听说是申屠世家的人打起来,花子贤还是扣住了储伯颜,但终究下不了重手。听他骂储伯颜欺师灭祖,背叛帮主,储伯颜辩解说你本就有意禅让,如今你跟着伍谦平跑了,帮派不能一日无主。我就知道上官帮派怕是变了天。”
明夷点头:“是,事出突然,连山遭人杀害,伍谦平怕贼人对我不利,才将我带到身边一同去益州,恰好我也想去益州会一会桃七帮的人。这才给了胤娘可乘之机。”
“果然是胤娘从中作梗吗?难怪你一向不喜欢她,连我这样阅人无数,都被她瞒骗过去。我瞧她自你一走,便日日与储伯颜同出同进,本还没想那么多,毕竟她刚没了夫君,未料到她如此厚颜无耻。”殷妈妈愤懑道。
明夷苦笑一声:“我知她欲念重,未料她欲壑难填。我知她心思深,猜不到她手段狠辣。若不是我犯了这些错,可能连山也不会送命。”
殷妈妈惊愕道:“你的意思,连山的死也与她有关?我看官府说是什么盗匪作为。”
明夷点头:“极可能与她有关,我会查探下去的。这些暂不提了,帮派的事,确实这个帮主之位迟早是要传给储伯颜,我只是怕他被胤娘蛊惑,胡作非为。我担心的是拾靥坊和承未阁,担心你们,四君子,五郎七郎和四位小娘子,我对你们有责任。”
殷妈妈安抚她说道:“不用担心,承未阁一切如常,我们的用度也和平日一样。暂时无忧。她也不敢对我们过度苛刻了,如果四君子不干了,承未阁就无法继续,四君子说她几句是非,那些贵家娘子们便能把承未阁掀了,把胤娘打入牢狱。”
明夷应道:“那就好。我也猜,她是个精明人,不会无缘无故开罪那四尊大佛。”
殷妈妈皱眉道:“但她如此卑鄙,将你欺负到这田地,我也真不甘心,四君子若是知道了,定也不肯在那儿为她赚钱。不如我们想办法另开炉灶,只要四君子在,不管是承未阁,还是承午阁,一样能贵客盈门。”
明夷不是没有这么想过,但她已经有了别的打算,便也不能分神:“当初我开承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