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夷从未像今晚一样,那么期待伍谦平的到来。不知道是夜来风凉,还是今日发生太多变故,那些没有解决的问题一个个冒了出来,让她分外恐惧,控制不住身体不断发颤。
她总算明白了,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以往一次次惊心动魄冒险过关,所留下的隐患总有一天会集中爆发。她只是没想到,会来得那么快。
执着于为石若山报仇的陶三娘,追究刘义宗之死的叶炘,对夏幻枫的失踪耿耿于怀的龚夫人,恐怕不肯罢休迟早要找出晚晴挖出邢卿的令狐家。
明夷觉得自己的头发一根根向上竖起,任何一件事爆出来,都会对她或她在意的人造成毁灭性的打击。她从没像此刻一样,希望自己只是个普通的商人,从未涉及江湖,更无关人命与恩怨情仇。
真真切切觉得累了,她默默向观音如来三清玛利亚一并祈祷,如果这一阵子的危机过了,自己和友人无甚损伤,那她定要早早让贤,下江南混日子也好,嫁人入深宅也罢,再不如此担惊受怕。
伍谦平来时,一见着明夷的神情便愣住了。并无心思与她取乐,拉着她的手坐到榻边:“发生什么事了?你的样子不寻常。”
明夷并不想挤出什么敷衍的笑容,只觉得他真是看透了自己,长叹了一声,与他慢慢道来。
最大的事,当然是叶炘回长安,几个目的都与她以前的作为有关。她也不想再有什么隐瞒,除了时之初的身世,都向伍谦平全盘托出。一番长谈,明夷觉得心里头的大石轻了一半。
再看伍谦平的模样,一贯的倨傲冷漠都不见踪影,眉头紧皱,似在努力思索,想寻一条破局之路。
他很快找出了问题所在:“刘义宗到底折在谁手里,你心里应当有数吧?”
明夷脸色一变,知道瞒不过他:“他确实当时回过长安,但到底为了什么,有没有出手,我不确定,也没问过他。”
伍谦平点头道:“旁人不知,但我问过大夫,知道你身孕月份,当时他本不应在长安,便知道是秘密回来过。看来他确是一心为你着想啊,为了扳倒天一帮,替你做下这个案。”
明夷有苦说不出,总不能说,时之初是令狐家子弟,又是韦澳的追随者,想搞垮天一帮的并不一定只有上官帮派。
“此事就不提了,若真是如此,只会让我更难做。他不说,便当不是。相信他也不会再来见我。”明夷自我安慰道。
伍谦平瞧着她,想显出毫不在意的戏谑,但紧紧盯着她的双眼出卖了他的一丝紧张:“他不来见你,你是不是有些惋惜?”
明夷瞟了他一眼:“为何惋惜?我眼前有个长得好看又让人头疼的,已经够我忙了。”
伍谦平忍不住笑,站起来,到她身后,轻轻揉着她的太阳穴:“头疼吗?我管。”
两人耍了一阵花枪,说回正题。
伍谦平说道:“之前官府认定是叶炘犯案,或者说韦澳也乐于看他天一帮内鸡飞狗跳。后来天一帮将一切推给桃七帮的胡庶,把叶炘救了出来,也满足了韦澳所愿,退出长安。整件事都是各方各有计较,根本未曾有机会好好将这案子挖清楚。当时我也经了手,知道漏洞在哪儿,如果你想要深究下去,我自有办法。”
明夷一时语塞,她究竟希望知道真相吗?如果这真相不会被别人得知,成为伤害自己和他人的武器,她当然是愿意知道的。昔日一心恋慕时之初时,她都未能抑制住自己想要探求真相的心思,偷偷去寻找四大家的生存者。更何况如今时之初成了生命力的过客,她更不愿意不明不白,她想知道真相,如果是他所为,她甚至想探查清楚,那是为了什么。
明夷知道自己这种好奇心不是什么好事,如果糊糊涂涂躲在伍谦平身后,不去计较过去发生了什么,她会过得舒心些,但那就不是明夷了。
伍谦平果真懂她,看了她一眼,说道:“我会私下去查,有什么进展只有你我知道。”
明夷也无需在他面前伪装了,点头道:“好,但如果其中有任何危险,你就放弃。这没有那么重要。”
伍谦平握了下她的手,笑道:“有你这句,我是真愿意为你赴汤蹈火。”
明夷干笑了声:“少说些花言巧语,你也想知道真相罢了。”
明夷很明白,伍谦平的感知极其敏锐,他定是觉出有可疑之处,可能与朝廷各方势力有关,只要其中涉及朝中大员,那就是他往上爬的道路。
此事告一段落,第二件便是夏幻枫之事。
“幸好我对明艳逼人的女子并无好感,否则也做了他的裙下臣,定会被明夷笑话一辈子。”伍谦平回想起夏幻枫的妖娆姿态,不由心惊。
明夷认认真真点头:“是啊,当时我见你对夏娘子毫无觊觎之色,还觉得你是不是有龙阳之癖,或肾虚体弱……”
“你最好想清楚再说这句话。”伍谦平眼睛微微眯起,眼中投射的光看着极为危险,“我是不介意立刻就验证一下自己的体魄的。”
明夷坐得端端正正,笑得人畜无害:“后来我想明白了,原来谦平兄喜好温文尔雅,善解人意的女子,因此才对夏娘子不存好感。”
“有这样的女子吗?我倒是许多年未曾遇见过。”伍谦平嬉笑道,笑容渐渐收起,继续盘问,“我还未问过,你既知夏幻枫是男子,却与他往来频繁,恨不得日日相见,也过于亲密了吧?”
明夷自然知道他是故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