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了夏幻枫的容异坊,失了灵魂。厨艺还在,陈酿还在,如酒一般的美人不在了,往来的客人都似乎少了几分风雅,不过是填饱肚皮匆忙上路或假作殷勤觥筹交错。
明夷看着这称得上宏伟的建筑,深感有心无力。能做的不过是替他看着,不至于人走茶凉,砸了招牌。但回复当时的盛景,已是虚言。
容异坊大厅内有供文人雅士题字的墙壁,这是陈规。但容异坊有自己的规矩,诗不能在人群中拔得头筹是上不了墙的,若字体不堪入目,也会被夏幻枫亲笔画叉,涂抹干净。
昔日墙壁前围绕的文人骚客都已不见,墙上留了几首新作,都是伤春悲秋,叹伊人不在。矫揉造作,毫无灵气。
明夷走到墙边,看着早先那一首首杰作,心里难免荒凉。席上有认识的客商,会小心翼翼来问一声,得知还没有夏娘子的消息,便慨叹着回座,桌上的美食也失了颜色。
想来夏幻枫在山中定也十分惦记容异坊,他是个只求生活有趣的人,有用不完的精力。让他守着医庐和一老一小两个女人,怕是能憋出病来。再加上洪奕也是个不可安分的,真怕他们折腾起来被缪四娘赶走。想着,她不由笑起来。
明夷将容异坊上下事务视察了一遍,生意较为清淡,也没出太大岔子。
接着便去找拾靥坊找葵娘,一来陪她选料子做喜服,订下大婚的各项用品,怕她舍不得花用,委屈自己,二来还要她帮着去照应下明日预备重开的西市店铺,十东毕竟毫无柜面上的经验,让葵娘带着,半个月左右,也恰好能上手了。
葵娘既羞怯又感激不已,时不时关注明夷有没有觉得疲累,二人到午后在容异坊一同吃了些,葵娘便催着让明夷坐马车回去,不能误了吃药。
明夷看着葵娘走向店铺中的贾七郎,脚步轻快,七郎眼中也都是笑意。立刻将身上的疲惫抛得干干净净。这二人都曾是烟花巷里的可怜人,对将来并无什么大的指望。如今,她至少能帮得上这两个人,得到他们想要的幸福美满。那这一趟,算是没有白来。
回去路上,明夷自嘲得想,自己还真是有做媒的命。撮合了胤娘和连山,葵娘和七郎,见证了夏幻枫和洪奕,硬配了石若山和陶三娘,勉强也算推动了魏守言和伍谦平。虽然这后头两对,都是她心里的头的结。但无论如何,她都起了作用。倒是自己的姻缘,落到现今的地步,可笑可叹。
夜色落了,明夷也补上了早晨没给储伯颜上的课。虽指点着,她却心不在焉,是不是注意着院中有没有人进入。不敢过于期待,怕落得失望,但终究还是忍不住,稍一失神,便会想起伍谦平那双勾人眼,那瓣桃花唇。
储伯颜告了退,汤药入腹,梳洗结束,这一天便在她一声长长的叹息里就要过去,却听得外头人声:“明夷。”
她顾不上穿上棉袍,急忙跑去开门,临开门时想到自己狼狈模样,怕被他看到途生得意,便不甘心,开了门,便躲在门后,只露出脑袋。
伍谦平哈了哈气,搓了搓手,风帽上都是白霜,见她躲在后面,觉得分外趣致。关上门,一把将她裹在自己的斗篷之内,才感到她衣衫单薄,不悦道:“怎么穿那么少?”
明夷眨了眨眼:“这不都得怪你,我预备睡下了,你又来吵我作甚,忙了两天,不回侍郎府好好休息。”
伍谦平捏了捏她的鼻头:“你这没良心的,我不是挂着你,怕你一人在此,胡思乱想吗?不过我瞧你精神好了许多,看来我没白花心思。”
“我精神好起来还真的多亏谦平兄百般照应呢。”明夷嗲声道,说罢觉得自己如此造作,掩嘴笑起来。
伍谦平的手未离开她的腰,环着,认认真真瞧着她:“你若是能一直对着我这么笑,便好了。”
明夷头皮发紧,血液上涌,想到自己立志要做个克制理性的女子,挣扎开:“我去穿件袍子。”
伍谦平不会轻易放开她,硬是又拉了回来:“还穿什么,直接睡了。”
“你这就走?”明夷疑问道,藏不住一丝丝失落。
“谁说我要走了?”伍谦平本想吓唬她,在她脸上啄了下,“我是真不愿意走,但没办法,我不是圣人,也不是qín_shòu,只得走。但我想多陪你会儿。”
明夷被他抱着,身上暖融融的,脑子也涨涨的,半晌明白过来,圣人便是坐怀不乱,qín_shòu便是不顾她身体要了她。心里熨贴,也不挣扎了。
二人黏糊着坐到床塌上,仍未分开,明夷觉得如此沉默有几分难堪,问道:“这几日在忙什么?”
“刚呈请尚书令,长安护城河疏浚之时遇上十年不遇的极寒天气,冰冻严重,需要延期。”伍谦平轻松说道。
明夷一下子坐定了:“这是怎么呢?遇上问题了?是不是任和尚那边做事不力?”
明夷是真的紧张,她并不确定申屠帮派的工坊有多少能耐,他们固然做帮派有一套,未必就善于工事。如果这第一桩就做砸了,不仅是赚不到钱的问题,申屠帮派与上官帮派在长安的合作前途堪忧,更可能影响到刚升任的伍谦平。他上任第一把火如果熄灭了,难免有别有用心的小人等着从里头找篓子,给他穿小鞋。
伍谦平全然不在意:“这天灾之事岂能怨责凡人。何况只要在清明前疏浚完毕,便不是问题。我向尚书令要求延时十日,增加三成用度。有理有据,他不会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