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夷大约也猜得到时之初想问的是什么,定是与四君子有关。恰好,她不想主动提起此事,借他询问,一说了之。
时之初开了口:“那四人,是殷妈妈寻得的吗?我觉得不是普通人家子弟。”
明夷将四君子的来历说了遍,关于丽竞门,关于韦澳托孤。
时之初微微皱眉:“此事定不能外传,韦大人冒死救下他们,犯的是欺君之罪。”
明夷早知他听了这段,定是认为这是韦澳动了恻隐之心,当然,或许有这个因素,但更多的,明夷觉得这还是一把潜藏的匕,是韦澳深藏的武器。甚至不仅仅为了扳倒一两个贪官,或政敌,而是要利用他们与丽竞门的天然联系,做自己的护身符。
当年的那场惨剧太耐人寻味,这四个孩子,是丽竞门间者和李唐王族所生,深究出来,是宣宗的侄儿。一边关乎丽竞门死士的忠诚,一边是王族残杀的丑闻,可以做的文章太多。
这些,明夷想得到,时之初不可能想不到。但他只是选择最有利于韦澳的方面来看,你如何能唤醒一个装睡的人?
接下来,明夷只得无视这些问题,继续说道:“圣上大概早已忘了此事,更不会想到这些孩子会隐匿在京城教坊之中,做迎来送往的勾当。”
时之初有些惊讶:“他们……”
明夷点了点头:“韦大人授意殷妈妈,让他们接近了几位位高权重的客人,并且得到了其中一人的信任,顺利将其扳倒。”
时之初脸色有些难看:“要想肃清朝堂,总是要有些牺牲的。”
明夷未理会他,继续自顾自叹道:“就像完美的玉石,坠入了泥潭之中。绝妙的丹青,遇了一场骤雨。他们身上生过的,不是说忘却就能忘却。”
时之初沉默许久,明夷大致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这是最好的时机,当他毫无戒备,见到那四个完美纯净的少年,像不容亵渎的画中仙。而后知道他们身世的坎坷,由这世间最美貌聪颖的女子和具有无上权力的王族所生,却自幼无父,丧母,养在暗处。高贵的出身,和极为凄惨的身世,让人无法不怜惜,扼腕,甚至生出想要保护的**。
而就在此时,得知他们遭遇如此不堪的事,推手还是自己崇拜的韦大人,时之初心里不可能不乱。当然,他不会因为这一件事去否定自己的精神偶像,但哪怕这座心里的高山有一点点土崩瓦解的趋势,明夷都乐见其成。
明夷靠近过去,像是自言自语,说道:“他们不容易,以后我不会让他们再受委屈。这也是殷妈妈唯一的的愿望。”
时之初还是没开口,只是揽住了明夷,让她坐到自己腿上:“行,你想保护谁就去保护,我负责保护你就好。”
明夷觉出时之初身上微微有些颤,这句话说得也是特别认真,倒是吃了一惊,感觉到时之初的态度明显柔软,并未纠结于韦澳的事,大概是想到了其它。
这个其它,让他害怕。能让时之初害怕的,大概只有伤害他的亲人吧,包括明夷。他从这件事想到了什么?明夷推测,大约是他害怕有一天,韦澳会对自己下手。
是啊,现在明夷在韦澳眼里的身份,是一个可以用来掌控江湖,对抗崔氏的棋子。如果有一天,这个棋子的死,比她活着更有价值,那么,他一定下得了手。夹在中间的时之初,会如何选择,明夷并不担心,因为他早就说出了答案。
我负责保护你。
没生的事,就当他不会生吧。明夷喃喃道。说给自己,也说给时之初。说得很模糊抽象,但意思到了,便好。她伏在时之初肩上,感觉着他僵硬的肌肉慢慢柔软,身体逐渐平静,如同心中波澜已过。
明夷长舒了口气,笑道:“别想那些让人不开心的事,待林昭画完,我今日事已毕。想想今晚你我何处取乐?”
说出口,明夷又怅然,啊,在这个世界,和情人的夜生活似乎还真的挺匮乏。没有看电影唱k泡吧,更何况,自己这位情人为了避孕还要禁欲,真是,苦,比单身狗还苦。
时之初显然也不是个安排节目的好手,一脸宠溺:“明夷有何打算,我但听吩咐。”
明夷心里暗暗吐槽,我倒是愿意荒郊野外大战八百回合,你不是不肯吗?翻了个白眼,有些乏力:“昨日你我都辛苦,我还劳烦了成言和幻枫,他们也定然还在担心。不若叫上他们,你我做东。”
时之初取笑她:“若是去容异坊,哪会容你做东?”
明夷心想也是,那明明就成了敲夏幻枫的竹杠,便改了主意,脸上笑得有些贼兮兮:“那我请你们三人喝花酒!”
“行露院?”时之初忍住笑。
明夷点头:“你放心,我了解洪奕,她一向与我亲姐妹明算账,不会不让我做东。而且我也许久没有穿男装,今天还真的很想去看看热闹。”
时之初知道拗不过她,便顺着:“你高兴就好。只是明夷不愧是生意人,我与幻枫有美在旁,不敢造次。成言又怎敢让师娘破费,这哪是喝花酒,不过是看别人喝花酒罢了。”
明夷一把勾住他脖子,媚眼如丝:“若之初有兴趣,我多叫几个花魁娘子来陪你。”
时之初知道她要使坏,陪她玩:“我倒是不介意,只是怕明夷在一旁过于寂寞。”
明夷咧嘴笑道:“不会,我叫上五郎和七郎,一边一个,一个给我夹菜,一个喂我喝酒,然后一边看你和花魁娘子玩耍,惬意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