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夷再一次见到时之初,已是三日之后。
她正要入睡,床边一个身影,站着,极为高大。只是今日的味道不佳,有些血腥味,还有陌生的臭味。
“是抓到了?”明夷一激灵,坐起身来。
时之初站在一步之遥,想来也觉得自己身上污糟:“我就来告诉你一声,明日你便可安排后续。”
明夷将床边油灯点上,好看清他的脸:“等会儿,说两句话再走。”
时之初也不执拗,只是见她走过来,又后退两步:“我这三日都没换衣衫,一路又带着那贼,不好闻。”
明夷笑得甜,他在意自己对他的观感甚至嗅觉,这是多么好的一件事情:“我不过去,我就看看。”
微黄灯光下,他的脸上线条变得柔和些,更黑了,也瘦了点,但依然十分精壮。身上是黑色的夜行衣,耐脏,特意看了眼袍底,也看不出血迹,是啊,那次穿的是淡色。
她心上还是一凛,又恨自己太小家子气,江湖之中,打杀几个恶人算什么呢?
“那人没对他家人下手吧?”明夷轻声问,怕惊醒了楼里的工人。
时之初会意,摇了摇头,也压低了声音:“我去时他未到,将襁褓中婴儿用一只小猪代替,裹住。他来后一刀插死猪崽,我也将他擒下,才溅了点血。”
“他亲口招认了?”
“他自认为杀了孽子,即使被捕也无憾了。况身上背着那么多人命,预着会有这一天。我让他冒认为cǎi_huā大盗,他虽愕然,却是觉得绝处逢生,自然一口答应。”
“也是,牢狱里呆几年就可以出来,到时候缉捕他的人也早放弃了。”
“我送去衙门,他画押认罪,我领赏出门。”
“成言的赏金可比这杀人狂魔低多了。”
“是啊,可这是明夷吩咐,亏本买卖也得做了。”时之初眼角弯弯,笑了起来。
明夷也忍不住笑道:“当我欠着你的,自有归还的日子,利钱多了,我就把自己赔给你。”
两人相视,各自低头含羞,沉默些许。时之初道:“我先走了。”
明夷上前拉住他衣裳:“何日再见?”
“你若要我帮忙,我会来。”时之初再次允诺。
“你莫不是希望我时时生活在危险之中?若我平安无事,不能找你么?”明夷又忍不住想与他撒娇耍赖。
时之初轻轻在她手上一扫:“好,你若想找我,我也会来。”
说罢,他开门无踪。明夷脸上的笑意,久久凝固,一直到梦里。
虽然下定了决心,但亲手将化尸水送到夏幻枫手中时,明夷还是有些打颤。
夏幻枫看着这不起眼的瓶子:“真的能有如此神效?”
“放心,这是一位绝世高人的方子。只需三滴,混入饭菜中,无色无味。立刻毙命,仵作也验不出什么。尸体腐烂度极快,在有人翻查此案之时,已经看不清面目了。如果直接用在尸体上,则立刻化为血水。”明夷细细描述着,边说,便有毛骨悚然之感,仿佛见到那人倒下,表情狰狞,随后,立刻变成一滩烂肉。
夏幻枫啧啧称奇:“如此奇药,定然十分珍贵。用过之后,我会将剩余的亲自给你送回。”
明夷见他如获至宝的模样,知道他也喜欢这玩意儿,干脆慷他人之慨:“用完你收着吧,一来这东西我拿着没用,一时半会儿也不需要杀人毁尸,二来我那儿人多手杂,没个地方安置,万一谁拿错了扔我染料缸里,那就完了,多少贵妇要变成红颜骷髅。”
夏幻枫笑道:“哈哈,也是,这东西还是有些危险。那我替你收着,若要用时,再拿回去不迟。”
“我是希望这辈子不要再用到这种东西了。”明夷苦笑道,“虽他罪有应得,但我也不希望是我下的这狠手。”
夏幻枫拍了拍她肩膀:“你只是帮我借了药,毕竟是我要招揽邢卿才需要通过这么曲折的法子杀人以释成言。事不宜迟,我立刻就动身去安排,你在这儿等着,中午回来我陪你喝两杯,下午再与你看铺子去。”
明夷点头,心下也是万分感激夏幻枫如此的宽慰,又叮嘱道:“你女装人人都识得,以防万一,用冯桓身份去。”
夏幻枫点头:“正是如此打算。”
在雅间坐定,刚喝了几盏茶功夫,又品了容异坊新作的糕点,纵使精美绝伦,口中始终无味。直到夏幻枫再次出现,看他神色自若,明夷的心才放了下来。
见他这点儿功夫已经又换回女装,明夷奇道:“如此顺利?”
“那是自然。只要钱到位了,只是弄死个囚犯,又不是要救出去,只是小事。”夏幻枫坐下,也饮了一盏茶,“大中的吏治,已经烂透了。”
“那些人不怕东窗事吗?”明夷觉得惊奇。
“怕。但不管是怎样的惧怕,都是有代价的。钱足够多,莫说杀一二囚犯,街上随意拉一人说他是死囚,直接处死,都没有问题。”夏幻枫说来平淡,“平民命如草芥,况还有官府管不了的江湖。各帮各派冲突时有生,只要帮派登记在案的门生弟子帮众,其生死,做主的便不是官府,而是帮主。”
“若帮派之人杀害无门无派之人呢?”明夷是头一次探究江湖这个法外之地。
“帮中人犯案,帮主与官府皆有权审理,一般便由帮派出面与家属私了了。至于是私下补偿还是威吓对方,无从知晓。家属实在要告官的,帮派也会上下打点,鲜有血债血偿的。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