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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潋心里想着, 手里多放了几块冰。
这本来是柳黛的活儿, 但赵潋却抢了过来, 柳黛见她心不在焉的,还是想自己动手做,赵潋道:“等会儿端给燕婉,我出去了。”
“嗯。”
但赵潋再回院子里,发现人已经不见了。
天到了晌午,烈日骄阳灼烤着地面, 水面蒸起一股潮热,赵潋这一身黑,热得浑身冒汗,找不到燕婉,赵潋只好问了人, 才知道燕婉自来熟地一个人往后院去了。
赵潋心一紧,正要上浮桥,却见燕婉又碎步走了回来。
她低着头, 右脸将脸颊捂着, 可怎么也藏不住那绯红的耳朵尖, 赵潋喊了她一声,燕婉没听到,直至喊到第二声,她才如梦初醒似的, 捂着滚烫的脸颊, 羞着笑靥如花, “阿潋,你……我见着……”
赵潋往粼竹阁看去。
她觉得自己是不是给先生选的地儿风水不好,一个两个客人前来,从来不到拂春居,都自发右转去骚扰她的先生。赵潋说不上心里什么滋味,但燕婉不问主人便直闯别人家宅后院这个毛病,确实让她不喜欢。
燕婉粉嫩的嘴唇曳起一弧刺眼的红,赵潋松开手后退两步,燕婉还没意识到,没几根肠子又藏不住事儿,羞着道:“没想到他是这样的人。”
燕婉对君瑕只有一面之缘,上次他随着赵潋来参加她的芍药会,约莫也是这个时辰,他人困倦,燕婉亲自招待,让他到后院就着绿荫歇憩一会。君瑕待人翩翩有礼,看着循规蹈矩,不多说话,但她说什么,他也接。
那时候,燕婉对他就有点好感了,心想着阿潋能找个这么好的门客养在家里,她为什么不能呢?
动了这个心思,不是因为赵潋,是因为君瑕啊。
但是燕婉是真没有想到……原来君瑕对她也有好感,会温柔地唤她“婉婉”……
燕婉这时候才意会过来,骇了一跳,可是、可是君先生是阿潋的人啊,阿潋喜欢他,不然不会带着他到芍药会上,还给他机会,让他大放异彩一举成名。可是这要怎么办,燕婉愧疚地瞅了眼赵潋,见她神色沉凝如山,更是心中惴惴:可先生喜欢的人是我,这要怎么办?我要对不起阿潋么?不行啊……
赵潋没想到燕婉如此丰富的心理活动,她只觉得燕婉眼下眼神飘忽地,想着她的先生,心里有点不舒坦。
“阿潋,我、我走了……”燕婉实在太乱了,因为得到了先生“芳心”,她歉疚地不敢看赵潋,步子轻快地就往外走了。
诚然她有私心,来见赵潋,说了这么一通话,也是想趁机溜到公主府后院,远远地瞟上那人一眼。
在大周,在汴梁,士庶有别,她们公卿王侯之家,即便成婚也要门当户对,君瑕这种出身连入赘都不够。燕婉也就是清楚,才更加不想成婚。
等人一走,柳黛端着冰镇酸梅汤来了,赵潋正嫌火气旺盛,好心情被燕婉一搅和全没了,端着冰冷的酸梅汤一股脑下肚。冰冷的水灌入喉咙食管,将那股燥热的从心底腾起来的火苗扑灭了,赵潋将凌乱的心思一收,忍不住想——
燕婉见过了先生?
他们说了什么?
燕婉最后那种姿态走出去,说没有猫腻赵潋都不信。
要是君瑕敢背着她和别的女人私相授受……赵潋将眼一眯,将瓷杯落回桌面,一碰,铿锵一声,这只烧制精美的青花瓷差点被大卸八块。
赵潋大喇喇地闯入粼竹阁,正想和君瑕聊聊,却见卢子笙也在。
奇也怪哉,这两人从来了公主府,素无交集,赵潋以为他们俩性格不合,没想到卢生今日竟然在与君瑕鉴赏书画,君瑕看不到,大多由卢子笙口述,聊到前人的书画时,君瑕能高谈阔论地说上一长篇。
卢子笙眼睛里都是亮光,“君先生,你也喜欢裘旭的狂草?流畅挥洒,不失其度。”
君瑕淡笑道:“圆融于世,但又……很出格。”
赵潋脚步一顿,君瑕这话,貌似听谁说过。但年代久远,已经想不大起来了。
记得师兄当年的书法也是一绝,才十三岁便已扬名立万。卢子笙在街头叫卖字画的时候,也曾临摹过谢珺留下来的《汴梁金石遗录帖》,不过那会儿谢珺还小,火候不足,运笔还不够老练,但只胜在轻灵潇洒,在今天也是可以拿来一说的。卢子笙临摹的味道大不一样,否则赵潋也会找卢子笙临摹几幅收藏起来,将来说不准能以假乱真卖个大价钱。
卢子笙眼睛雪亮,“先生,可知道当世的大书法家,秋暝先生?”
赵潋闪身,躲入了篱笆门后,一片郁郁森森的竹林之后。
许久没听到“秋暝先生”这几个字了,赵潋想起来还是心头一震。师父他老人家离开汴梁也有十年了,这十年来从无音讯,赵潋也不知道他过得好不好,派人去寻,一无所获。
但这也正常,师父是个隐士,想是不知道又在哪里定居了,他要不肯出山,宁可采薇而食,也是不肯现身的。
她想知道世人眼中,师父是个怎样的人。
君瑕拂落了眉眼,只轻盈地将唇微勾,“怎能不知。其人因爱《山居秋暝》,改名山秋暝。多年前他在汴梁城外定居时,不少达官贵族都想请他为入幕之宾,他总是一句诗就将人打发了。”
“随意春芳歇,王孙自可留。”
赵潋心头狂跳,诧异地拨开一竿碧茵茵的湘妃竹,往里瞪大眼睛望去——先生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