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朝,元十三年,十一月初。
左帐王庭的营帐前,已是连续几日的马蹄声声,盔甲林立了。
对于右帐骑兵的袭扰战术,左帐的子民与众兵士早已司空见惯了。
看似平静的温和对峙,以及右帐兵士在左帐阵前的喊话,也变得渐渐稀少起来。
不得不说,右帐王庭的残酷袭扰战术与怀柔的喊话战术取得了不错的战果。
它一边在左帐子民的心中种下了极大的恐惧阴影,一边又用锦衣玉食与安稳的睡眠来引诱左帐的兵士与子民们!
或许正是由此而生出的贪生享乐之念,让一些意志不够坚定的左帐子民稀稀落落地投奔到了右帐的军营之中。
几日下来,这些个左帐王庭里的降民,吃喝不愁,安安稳稳地睡上了一整夜都再也不用醒来的好觉。
这让他们一下子从地狱飞到了天堂窝。
也正是如此优待,让他们不得不被右帐王庭的兵士三番两次的押解到战场的最前端——他们曾经逃出来的地方,来感召自己的亲人们早些投效右帐王庭。
面对着曾经至亲人的不耻与唾骂,他们甚至有些痛心疾首,怨恨着自己亲人们的好坏不分,是非不明。
如果可以的话,他们甚至想冲回到左帐王庭的营帐中,将自己的亲人生拉出来,来挽救回他们的小命儿。
能有吃有喝,好好的活着比什么不好?
他们在心里一次次的安慰着自己,用以平静内心在面对亲人唾弃与辱骂所起的波澜。
然而近几日来,无论右帐王庭如何发动自己的思想攻势,再无有一人投奔而来。
又是过了几日,仍是如此。
某日,夜。
右帐王庭的军帐里来了一场不小的屠杀与清洗。
那些个早先投奔而来的左帐子民被杀了个干净。
在临死之前,这些个整日醉熏熏的左帐之人,终是明白:如今左右两军交战,右帐王庭又怎么会真得对他们这些左帐之人放心!?
前些日子的酒肉盛宴,其实不过是对于他们这些人临刑前的最后的晚餐。
直至此时,有些人终于开始庆幸自己的亲人没有同自己有着一样的命运。
他们在心中默默的祈祷着:或许他们的亲人不会死!
第二日清晨的某一个时刻,并不是具体的时刻,右帐王庭的军队,终于发动了进攻。
率先响起与惊破黎明前黑暗的不是号角声,而是尖锐凄厉的箭鸣。
成千上万枝羽箭画着一道道弧线,自草甸上方抛射而至,撕裂寒冷的空气和营地里的残存的睡意,呼啸着扎了下来。
左帐王庭在帐前堆列的破旧车马,此时起到了一定的遮蔽作用。在箭雨中,人们惊恐地大声呼喊,慌张地四处躲藏,拼命向车队周边的厢板里钻去。
锋利而冰冷的箭簇,刺破结实的厢板,再也无法深入。但还是有无数的飞矢羽箭,轻而易举地穿透人们的躯干与四肢,在人们的身体上迸出一朵朵瞬间绽放的血花,掀起一声惨过一声的痛嚎,转瞬之间,此地便成了人间炼狱。
夏侯婉挥舞着手中的血月弯刀,挡下空中无数飞来的剑矢,从那处堆有破旧车马的斜破上,拉着林落凡向后退出了百米的距离。
直至此时,林落凡似乎这才意识到,这种战略布置根本起不到任何的作用。相反,反而引来了夏侯婉的怒目相对。
他没有做任何的解释。毕竟,方才的那阵箭雨,让这些扮成左帐子民的荒人们付出了血的代价。
相对于荒人而言,左帐王庭里的兵士们反而躲在了大部队的最后方。虽然几乎同时受到了箭雨的攻击,但他们的反应速度更快一些,而且处在荒人之后,他们的死伤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左帐王庭的马匹在低洼地里嘶鸣乱跑,有好几匹马承不住身躯上的箭伤,重重摔倒在地,庆格尔泰老将军命令所有左帐骑兵不去理会已经变得稀稀落落的箭雨,用最快速度收拢座骑。
“全体上马,准备冲刺!”
庆格尔泰老将军翻身跃上了一匹大黑马,他的动作犹如一名年轻人一般的利落洒脱,然后抬头望向东南方那道隆起草甸边缘。
作为一名常年征战的老将军,他很熟悉右帐王庭的作战模式。
草原之人,善骑射。
在广袤无垠的草原上作战,自然以骑兵为主。
大范围的穿插游走,才是他们最为擅长的!
千年来,草原蛮人形成了一种固有的作战模式。
无论是左帐王庭,还是右帐王庭,再或者是金帐王庭!他们通常不会随身携带大量箭矢的习惯,即便是筹谋已久的这场歼灭战,想必会一样如此。
右帐骑马不会单凭远距离攻击,便想给予左帐王庭致命打击,最终的决战还是要靠骑兵冲营来决出生死。而对于这种意料这中的歼灭战,庆格尔泰并不打算选择防御战,因为对于蛮人来讲,自己最善长的就是马战。而不是汉人的城防战。
东南方那道隆起草甸的边缘像是陡然间长出一片黑压压的森林出来。
穿着皮甲裹着厚布的成千上万骑右帐的骑兵,沉默地默立在那处。他们手中的马刀在天边第一抹晨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寒冷。
草甸缓坡上方,最前面一名右帐王庭的将军缓缓举起手中的刀,发出了进攻的命令。
成千上万骑右帐的骑兵顺着那柄直刀所指的方向,向草甸下方狂奔而来,犹如万马奔腾的海啸一般,其势骇人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