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万人驻留在龙江口。
朱棣一人站在码头的栈桥处,所有人都是沉默,没有一点声息。
那湍急的河流翻滚着水浪哗哗作响,而朱棣站在河边,心情激动,略显焦灼。
这几日,他实在过于郁闷,一桩桩的烦心事让他有些透不过气来,他猛地察觉自己再不是那个对酒高歌的人,再不是那个想笑就笑、想哭就哭的人。从某种意义来说,他已经不再是‘人’,他是天子,受命于天,喜怒之间影响深远,所以他得克制自己的喜怒。
而现在,他急需要一点点的喜悦来冲淡内心里的抑郁。
无论怎么说,郝风楼的抵达确实算是一件喜事。他并不在乎郝风楼的船队,也不在乎其他,心里只是想这个突然消失的家伙突然回来,就足以让人弹冠相庆。
可是……人还是没来……
河流的尽头没有一个人烟。
所有的人距离朱棣都很远,不敢过份的靠近,百姓们依旧跪着,却有人大着胆子抬眼张望。
文武百官的心思自然各有不同,不过却也期待着什么。
而胡禄的脸上只是冷笑。他只是以为这大明天子是听说那郝风楼回来,带来了船队,所以希望让他来见识见识大明船队的‘厉害’,胡禄确实想见识,更确切地说是想看笑话。
他是海商出身,一个海商对海船的了解比寻常人要深刻得多,一艘海船从铺龙骨到最后成型,这里头每一道工艺,他都了若指掌,所以他深信那什么郝风楼造不出大船,即便是造出了海船,也绝不可能和岸边停泊的大食船队媲美。
而一切……都这样的安静,只剩下水流哗哗的声音。
突然……
朱棣的瞳孔猛地一缩,只见在河流的尽头居然出现了一个黑点。
这个黑点越来越大。是桅杆……
没错,宛如擎天之柱的主桅杆出现在所有人的眼前,风帆自然已经撤下,所以这通体黝黑的桅杆极为醒目。这是桅杆,尽管到现在看不到船身,可是这半年来,想船想疯了的朱棣已不知看过多少船只的草图,此时此刻,他几乎用肉眼就可以断定。
紧接着,便可以看到在这大河的两岸,无数的纤夫如蚂蚁一般打着赤膊,拉着纤绳慢吞吞地拉动着某样东西前进。
肆虐的大风吹走了他们的口号声,可是慢慢的。那桅杆已越来越清晰。
“好长的桅杆……”有人倒吸了口凉气。
一时之间,场面有些混乱,甚至跪地的百姓,有人都伸长了脖子。
紧接着出现的就是船楼,那甲板上的建筑竟如凭空浮在半空的连绵宫殿。使人错愕。
这……这是什么……
一双双难以置信地眼睛,所有人都愣住了。
大……大……大船……
所有人都明白,这是大船,不只是大船,单单是管中窥豹,就可看出这初露半身的大船是何等的庞大。
即便是远远眺望,任何人都能感受到这艘船带来的强烈震撼。
这……这是怎么回事?
混乱产生了。那些好奇和震撼的百姓开始变得不太安份起来,有人不自觉地伸长脖子,不自觉地伸长身子,甚至是站起来,踮起了脚。
可是一旁负责警戒的侍卫亲军,此刻也顾不上什么。等他们反应时,却发现这些大胆无状的百姓居然已经完全没有了规矩。
文武百官们倒还沉得住气,有人表情凝重,有人还是忍不住露出骇然之色。
所有人都有一个念头。
船……是哪里来的。
这总不可能是凭空造出来。
是海防造的?这……若是对船不了解的人或许不会纠结这个问题,可问题就在于。这半年多来,朝廷对造船的事进行了旷日持久的争论,在争论的过程中,所有人拿出了浑身解数,为了表现自己的观点,倒也积攒了不少关乎于造船的知识。
所以大家几乎有论断,这个船必定不是海防造出来的。
不是说船料需要晒干三年,不能脱水的船料若是强行下水,用不了多久就会泡烂、腐蚀吗?
那么,海防的船料哪里来的?
不是说海防只是个小地方,并没有多少匠人,又怎么可能凭空造出这样的大船来?
不是说……
一个个的疑问浮在他们的心头,他们疑惑,他们不解,他们几乎是绞尽脑汁也解释不清自己眼前所见所闻。
当你明知道这个世上不可能出现的事却在自己的肉眼面前实实在在地出现,这实在是一件很受折磨的事,于是许多人饱受煎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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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水翻滚,顺东而去。滚滚浪花奔腾不息。
朱棣站在这栈桥上,瞳孔不断地收缩。
他看到的是一个庞然大物,这庞然大物此时缓缓地移动,越来越近。
也正因为每靠近一分,都更让所有人增加一分的震撼,其中震撼的人之中就包括了朱棣。
船……大船……梦寐以求的大船。
这艘大船比朱棣在梦中所思所想的还要巨大,这硕大的船影,若说是大山,那么停泊在岸边的大食舰船简直就是一座山丘。
长……至少七十丈,是大食舰船的一倍,宽三十余丈,这只是朱棣的简略估计,足足是大食舰船的一倍。
那一个个桅杆也已彻底崭露在朱棣面前,足足十七根风帆,没有错,是十七根。主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