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苍老的妇人,坐在一架破旧的织布机前忙着,咔嚓声轻响,幻化出的布匹逐渐地增长,明知为假,却一丝不苟地做着,嘴角上扬勾出一抹笑容……
听到脚步声,回过头来,惊诧地望着李尘枫,随即哀伤浮现,认出了她的群儿,却无泪可流,魂体没有眼泪,只有身躯的轻颤,才看出她的悲来……
李尘枫跪在老人的身前,轻轻地为她捶着腿,就如儿时那般,只是儿时的嬉笑变做了今日的泪水遮面,翠羽也不自觉地跪在身侧……
许久,瞿大娘轻轻地抽了他一个耳光:“群儿,叫你不要淘气,怎么年纪轻轻就来了,居然还和媳妇儿一起,让大娘该高兴还是心伤?”
李尘枫望着她不再是老眼昏花的双目,泪水簌簌直落:“娘,您听到我的脚步声,看到我的眼泪,就应该知道群儿还活着,冥界的前辈相帮,我就能来看您了!”
瞿大娘牵过翠羽的手,心伤道:“可惜,你却和媳妇儿阴阳相隔,大娘想抱孙子的愿望,何时才能实现?”
翠羽连忙扯去隔绝生机的面罩,急道:“大娘,我也有眼泪的,只是怕这里的阴气,公子不怕……”
瞿大娘急忙给她戴回:“傻孩子,生机露出,会被冥差拉去的!”
将李尘枫一脚踹开,飘到院门前,把崔乾和邢参将拎到一边,紧张向门外看了看,连忙关紧院门。
“娘,不怕,冥差都让我买通了,这会儿正数冥币呢!”李尘枫安慰着,扶老人回来坐好。
“你很有钱吗?冥差可不好打发!”瞿大娘疑惑道。
李尘枫将冥币堆了一地,道:“这些够他们闭上一只眼几个月了,您放心就是!”
瞿大娘唠叨着:“有钱也别乱花,纸钱不烧来,也没见大娘饿着!”
李尘枫讪笑:“那啥……那时不是小吗?不知道这些,要不就给您烧座金山过来了,再说从没觉得您走了,就象出了趟远门,不知何时就回来了……”
说罢一指佛力打入瞿大娘的魂体内,将做好的酒席摆在她的面前。
“娘,群儿小时发过誓,大了一定孝敬您吃酒席,您尝尝……”
有了佛力的加持,瞿大娘吃出了色香味俱全的感觉,魂躯也没有不适,李尘枫和几人也围坐过来,组成的一家人其乐融融……
许多年不见,瞿大娘自然有不尽的话要问,李尘枫就从她逝去的那天讲起,自己动手做起了女红,老爹的衣衫也是他缝制,跟老爹习武,与宋先生学文,一桩桩一件件呈现在她的眼前……
说起多年来的经历,李尘枫更是滔滔不绝,瞿大娘知道他从小调皮捣蛋,胡思乱想比真的多,只是敷衍地应着,却不停地用袖口为他拭去从未出现过的汗水。
不久就真的出汗了,是急的,自己的经历娘又岂可不知?便自己给自己搜魂,拿出玉简,将脑海中当日的情景烙印下来,投射在院中,那一幕幕清晰展现在娘的面前……
李尘枫细细道来,瞿大娘终于认真地听了起来,他没有回避任何人,
只是惨烈的一幕幕被尽量的避开,以免娘亲不适。
崔乾、邢参将、翠羽震惊地看着这一切,想象不到他居然有着如此的过往,竟是一人拯救了一个大陆。
李尘枫第一次讲起了在苍陵、绝天两大天域的经历,此前从未与他人说过,有些机密则永藏心底,没有说出,既使如此仍是跌宕起伏,一连说了数日……
……
崔府的内堂,一尊乾坤镜将小院中的情景投射出来,崔夫人依在崔判官的身上,又是泪水涟涟。
“夫君,他的前半生真的如此吗?他只是一个少年,真能做到这一切吗?”
崔判官点头道:“怕他给府里带来灾祸,请冥君借了乾坤镜照了他的记载,说的都是真的,而且还说少了,否则我也不会替他寻找亲人!”
夫人一惊:“冥君会不会知道他来自人间?”
崔判官叹道:“你和乾儿瞎胡闹,用地狱吓他,冥君又岂会没有觉察?”
夫人脸色煞白:“这可如何是好?为妻岂不是害了他?”
崔判官又叹:“或许冥君也不知如何处置,他的记载只到闯入鬼门关之前,以后的皆为空白,无声无息的消失,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夫人震惊地看着他,以前曾听夫君说起过。
“后面空白,就是说……连冥界也无权操控他的生死轮回?”
崔判官点头:“何止是无权,连他的轨迹走向都无从知晓,尽皆隐去,连乾坤镜都查不出丝毫!”
“会是谁抹去的呢?”夫人颤声道。
崔判官沉吟道:“若是有人抹去,逃不过冥界的法眼,或许他的胡闹触动了天机也未可知,但凡后半生空白者,无不是多诡的人生,历尽艰险,探究无益!”
夫人蹙眉道:“望他眼神清澈,不象只是欣喜之下道出往事,这又是为何?”
崔判官叹道:“他是在交待后事,寻到了瞿大娘了了心愿,不久便会离去,此行生死未卜,留下过往,以证无愧来世间一场,同时为日后可能出现的谜团留下答案,心思竟缜密致此,真是个妖孽!”
“不怕说出,瞿大娘反而会阻止他吗?”夫人又问。
崔判官苦笑:“方才没听他反复说起一句话吗?只要问心无愧,倒地之处即为归处,就是瞿大娘从小教的,他一直在堵她嘴呢!”
夫人气道:“跟娘亲还一刻不停的耍心眼,真是欠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