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兴能够在嬴政身边伺候,察言观色的本事非常人所及,他看燕云打量草帘,便道:“这些都是彩衣郡主过来后,英夫人让人挂上的,说是怕郡主吹了风。”
彩衣?扶苏与李因的女儿吗?想必这个孩子一定受到长辈的诸多期许,希望她能像老莱子那样孝顺父母,彩衣娱亲吧。燕云心里正想着,缩在她披风下的黑黑忽然动了一下,燕云抬起头,就见一个玉色的东西朝齐兴直直地飞了过来,她一转身,抬起腿把几乎要打到齐兴额头的东西踢落,叮当当掉在地上,碎成几片,她这才看清,原来是个玉佩。
紧接着,一声尖利的女声传来,“你说,这是哪里来的?这分明是女人的东西。”
齐兴拉了燕云一把,两人贴着栏杆站着,就见扶苏面无表情地抱着一个约莫两岁的女孩儿走了过来,身后则是一个打扮得珠光宝气的女人。她浓眉秀目,本是端庄、高贵夫人长相,只是此刻,眉是高挑的,目是怒火充盈的,看上去有几分狰狞。
“大胆的奴才,竟敢直视我!”李因扬臂挥起巴掌冲燕云打来,燕云这才反应,自己竟然一直盯着李因,她的确触犯了律法,可她也不打算让李因这一巴掌落在她脸上。
她握住李因的手腕,道:“我一时恍惚,冒犯了夫人,还请付夫人见谅。”
“哪里来的奴才,竟如此大胆妄为,敢和我讨价还价?”李因秀眉高挑,想抽回自己的手,狠狠地给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奴才一巴掌,但燕云的手却如铁钳一般,她动不得分毫。
“李夫人,这位是陛下为英夫人选的女官,第一日进宫,不懂规矩,还请李夫人不要怪罪。”齐兴心说李因虽身份高贵,可未免太过目中无人,若不是燕云,那枚玉佩就要使他头破血流,可她竟然没一丝一毫的愧疚之意,真是不把他放在眼里。因而他破例地为燕云说话,心想着李因会不看僧面看佛面,就此算了,可没想到,李因反驳他道,“我管她是谁?不过就是个女婢,我还动不得了。”她娇蛮地又挥起另外一只手,却也被燕云握住,可燕云小腿处却被她狠狠踢了一脚,原来李因知道燕云有功夫在身,她如果明面上打她肯定不能得手,便在挥手的同时抬起腿踹上燕云小腿。
李斯有六子四女,李因为长女,除了李因外,其他三个女儿都知书达理、蕙质兰心,儿子深明大义、气质出群,可他最疼爱的始终是李因,无外乎在李因幼时,他尚未得势,辗转流离,生活十分困苦,他和夫人都觉得委屈了李因,所以日后对她格外宠爱,也造就了她嚣张跋扈的性格。
李因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闺中女子,她踹燕云那下并不疼痛,燕云心里的怒火却不可抑制地升腾起来,她扬起手,想狠狠地教训李因一二,却听扶苏道:“住手。”
燕云望向扶苏,顿时被他眼中夹杂着无奈与疲惫刺痛。的确,她是故意这样对李因,甚至有挑起李因怒火的打算,就算扶苏娶李因可以说是她一手导致,她仍旧不可避免地妒忌李因。可她无论是当初她促成着一切,还是现在针对李因,都没有把扶苏放在眼里,只顾她自己的感受。在这一刹那,燕云似乎懂了,为何扶苏会拒绝她了,的确,她太不尊重扶苏,不尊重他的感情了。
燕云的脸色瞬间煞白,李因藐视地看了她一眼,心想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马上就会因她的无知而死去。她不打算现在惩罚她,她此刻关心的是扶苏,他已经许久不曾和她讲话,就算再烦她,也只是转头就走,可现在,他竟然开口了。她带着三分欣喜朝站在长廊下的扶苏走去。
燕云跟随着李因的步伐朝扶苏看去,扶苏却转过了头,可他怀里粉雕玉琢的小女孩眨着黑漆漆的眼睛,娇嫩如春日花瓣的双唇慢慢地咧开,伴随着压抑而轻微的哭声,小女孩把头扎在扶苏怀里,胳膊紧紧地环着他的脖子。
“哭什么哭,每次见到我就知道哭,我辛辛苦苦把你生下来,就是让你恶心我吗?”李因想去拽小女孩的衣角,却被扶苏闪身躲开。
“李因,到此为止吧。”尽管扶苏对李因有诸多不满,但他不想当着燕云的面与李因争吵不休,那样就太难看了。于是他按耐住内心的愤怒,希望用一句简单的话来结束李因的胡搅蛮缠,可李因显然不是那么容易打发的,她这个人,无所顾忌惯了,见不得别人对她的敷衍,更何况,这个人还是她的夫君,她不明白,成亲之出,扶苏明明对她很温柔的,无论她要什么,还是发脾气,扶苏对她从没有半个“不”字。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变了呢?
李因记得那日刚刚入秋,扶苏带着她去院子里赏荷,天气很热,尽管撑着伞,她还是莫名地烦躁,还将一个斟茶的宫女给骂了一顿,扶苏耐心地劝他,让人给她端凉汤,她喝了一口,觉得很苦,要打那个宫女,扬起的巴掌却落在了扶苏后脑,眼睁睁地看着扶苏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