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所学校建的比较偏僻,校方安排的放假时间也挺随性——遇上节假日,自动往后延一天,回校之后的下个礼拜六把课补上。一般来说,学生们都是隔两个礼拜回一趟家,这就意味着他们得在学校里头呆上整整十二天。而唯一稍微能喘两口气的机会,便是周六上午那小半天,因为下午还得照常上课。老师们会将上个周日返校时学生们上交的手机再度发下来,让他们玩约莫三个钟头,中午的时候再统一收上去。这就是高三党该有的生活,对比一下杭州市里打大多数高中,这所学校管的还算比较宽了,至少能让你碰碰手机……
不难想象,周五晚上三节漫长的晚自修,对学生们来说就好比是狂欢前的沉寂。碍于督办老师的威严,他们不得不强逼着自己一笔一划地在作业纸上写着些什么,尽可能不拿出手机明目张胆地玩。但不论是老师,还是学生自己都心知肚明——他们根本没有心思学习。
下课铃声打响后,一群半大的孩子们迈着雀跃的步伐,一蹦一跳地从教室里出去,开始享受他们为期半天的短暂假期。其实,平心而论,这半天他们也找不到什么乐子。这所与世隔绝的老旧学校就像一所巨大的牢笼,将他们与城市的灯红酒绿完全隔开,没有电影,没有娱乐,没有令人怦然心动的花边绯闻。在里头待久了,孩子们甚至连一些最近发生的国家大事都一问三不知,好像完全成了从别的时代穿越过来的人。
尽管如此,能享受到一个不被堆积如山的作业打扰的早晨,他们也很满足了。
经历过高考的朋友们一定能理解这种感受:当巨大的压力袭来时,能获得暂时退半步、喘口气的休整机会,就已经是莫大的奢侈了。
……
尹族呆滞地躺在上铺,任由寝室里的响动逐渐变得跟菜市场一样闹腾。
青春期的男孩子们似乎总有发泄不完的精力,算算时间,这会儿应该已经是半夜十一点多了,他们居然还聊得风生水起,俨然就是一幅要一直闹到明天早上去的架势。寝室里分成井然有序的两派:张虎祥正拉着他的一大票“信众”,眉飞色舞地讲解着自己在晚自修时编出来的新中二语录,而他的死党沈梦启则是抱着膀子,时不时冷笑几声,吐两句槽,整个气氛弄得就像讲相声一样。最让尹族惊讶的是,竟然还真的有人信这一套!有一个高高瘦瘦,身形精壮的男生正蹲在张虎祥的床前,兴味盎然地听他“布道”,时不时还认真地点两下头,好像真的从中收获到了许多。
尹族依稀记得,这个男生似乎也在体育课上追寻过国足的希望,且球技刚猛过人,属于那种不要命往上撞的类型。他不禁感叹果然是物以类聚,既然这二人一个愿打一个愿挨,那尹族自然也不好多说什么,任他们讲就是。
至于另一派……以班长老梁为代表,正在进行寝室第六轮鬼故事大赛。他们将没交的手机打开,用被子蒙上,使它发出的光变得诡异起来。配合着阴森森的气氛,还确实有些瘆人。虽说是鬼故事,但套路大致也差不多,就是说着说着突然“哇!”地伸手吓你一下,和不少老恐怖电影的经典桥段颇有异曲同工之妙。
虽说尹族并不一定需要通过睡眠来恢复精力,但被八个大男人围着喋喋不休,依然可以让他烦的痛不欲生。寝室里的八人小伙伴在一起住了两年,早已经适应了彼此的作息节奏,在这个点儿闹腾到很晚几乎成了每人的必修课。梦想、工作、成绩、对大学的期望……天南地北,无所不谈。尹族毕竟不是货真价实的学生,和他们也不可能找到什么共同话题,只得闭口不言,默默地在心里数羊,全当打发时间了。
一只羊,两只羊,三只羊……
终于,数到第两万五千六百只羊的时候,小小的寝室安静下来。
尹族冷静地睁开眼,却发现有两个床位空着——张虎祥和班长老梁不见了!
不过也没啥好担心的,寝室一共就这么点儿大,他们不在床上,不在厕所里,除了阳台还能去哪里呢……
翻身下床,拉开木门,两个半大的男孩果然就在那儿。
他们不知从哪里搬来两张小板凳,相对而坐,戴着两幅耳机听着歌。缥缈的月色像牛奶一样洒下来,寒风四起,时间在这个瞬间不可思议地慢了下来。见到尹族进门,张虎祥冲他友好地笑了笑,摘下左耳上的耳机递过来,问道,“要不要听听看?”
尹族有些狐疑地看了看他的耳机,突然也有些好奇现在的年轻人都喜欢听些什么歌。这位老兄一直沉迷于工作,已经好久没有关注过流行音乐了,他对于流行歌曲的定义还停留在周杰伦的《青花瓷》那个年代上……
接过耳机一听,一阵“乒铃乓啷”的嘈杂音乐没入耳中,好像有一万个人围着你在摔青花瓷。
“我的天……这,这是音乐?”尹族吓得浑身一激灵,连忙把耳机线扯下来,不可思议地问道,“吵到一种境界了啊!”
“一看你就欣赏不来,这叫电子音乐,有助于促进人的想象能力。”张虎祥见他无福消受,也不强逼,又管自己一个人听起来,“可别小看了电音啊,我的大多数灵感都是在听电音的时候得到的……假如你是个小说人物的话,说不定你的形象最初也是诞生于其中某一段跌宕起伏的音乐呢。”
“谁是小说人物啊……”尹族知道他是在胡言乱语,翻了个白眼,转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