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王乌邪大摇大摆地走了,酒席散去,药王山庄里的烛光灯火也星星点点地熄灭。月夜静谧,落花有声,只剩下恕儿和诸葛从容。
诸葛从容笑说:“你等着,我去拿壶温酒来,咱们坐到那边的花树上看月亮。”
恕儿虽然疲惫,却难辞诸葛从容的展颜一笑,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诸葛从容转身走进百毒堂中取了一壶仍为蜀王温着的酒,顺手拿了两个白瓷小杯,回到了恕儿面前,说:“跟我来。”
恕儿跟着诸葛从容跃上一株枝干硕大的紫玉兰古树,一人占领一根树枝,将头靠在中间粗大的树干上,透过花间缝隙,仰望一轮明月。
诸葛从容给恕儿斟了半杯酒,又给自己斟了一满杯,说:“敬女扮断袖的颜老板,祝你生意兴隆,也敬女中豪杰的西岭主公,祝你武功精进!”
恕儿笑饮了那半杯酒,问:“怎么只给我半杯?”
诸葛从容看着恕儿澄澈的眼睛,又看看天边挂着的月亮,缓缓说道:“因为怕你醉酒伤身,又怕你清醒谨慎。”
恕儿痴痴看着诸葛从容半仰着的侧脸,月光如水,斯人如梦。
恕儿说:“诸葛少爷,你很会赏景。绝世峰上的落日红霞,药王山谷的紫玉兰花,这些景色,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心里回想起初见之时,他在冰湖舞剑,她在窗前赏梅……
诸葛从容说:“景色和我,都不许你忘记。”
恕儿觉得,心中似有琴弦一般,被眼前的男子拨动得有些震颤。
诸葛从容自斟自饮了一杯酒,叹道:“本以为能陪你一路去紫川蜀宫找乌邪要那道旨意,没想到在这里碰到了他,咱们也就不用再去紫川。更没想到我义父也在这里,明日蜀王一走,我义父大概也要带我回楚国了。毕竟我在外面晃了半年都没回岛上,也该回去帮他打理一下家里的生意。我想邀你一同去楚国,但也知道你有事在身,不能丢下繁京的妆品铺不管。唉,人生在世,纵然囊尽天下武学,也装不走一个自力更生的颜老板。”
恕儿说:“既然诸葛少爷相邀,等我忙完碧凉妆品铺的事情,就去楚国找你也未尝不可。”
诸葛从容从怀里掏出一封信函,递给恕儿,说:“这是诸葛家的通关文书,等你忙完的陈国的事情,什么时候想来看我,或是有事找我,就拿着这份通关文书从蜀国入楚境。蜀国入楚,首先到达的是裕王郡,而诸葛家的璇玑孤岛,在晟王郡内,要先到晟王郡虞陵以北的仙沪,再从仙沪的北港上诸葛家的船,走羡江水路,直达东海。再换我们的私家大船,在东海上顺风行驶三天三夜,才能到璇玑孤岛。”
恕儿问道:“我记得你说过,裕王和晟王打得不可开交,想从裕王郡进晟王郡,并不容易?”
诸葛从容说:“我说那句话时,还没有给你诸葛家的通关文书,从裕王郡到晟王郡自然困难重重。而如今,你只要收好这一纸文书,裕王郡和晟王郡的守城将领绝对不会为难你。你若想去宋国,也尽可以拿这一纸文书,从晟王郡出入宋境,保证畅通无阻。”
恕儿恍然大悟道:“我以前只想着从陈国直接到宋国,在黑市上辗转多年也没攒够钱买一纸陈宋之间的通关文书。现在陈宋之间的通关文书更价值千金,给一千金人家还不一定敢给你仿……早知道我就让他仿你们诸葛家的通关文书!还能让我在楚国也畅通无阻!”
诸葛从容笑看着她,想到她女扮男装在黑市上笨拙无助地寻访一纸伪造的通关文书,何其艰辛,何其绝望,不禁眼底透出温柔,说:“你若真心想回宋国省亲,又何必执着于陈宋之间的通关文书?前些年为何不去楚国?楚国虽远,但只要进了晟王郡,你可以每天都随意出入宋国。而从裕王郡进晟王郡虽然困难,却也比不上跨越陈宋之界的万分之一。”
恕儿点头道:“你说得对,若是我真心想回宋国,也不会以一纸通关文书作为借口。想回,总有比赚到一千两金子更好的办法。也许我只是在以那昂贵的通关文书跟自己较劲罢了,结果我越是拖延较劲,那文书也一年比一年越贵越难得。”
诸葛从容问道:“你既生在宋国,却为何对回宋国如此纠结难决策?”
恕儿答道:“其实一开始是觉得自己在那里格格不入,与其回去再被人扔到河里,不如找个别的地方自生自灭,也好过给那几个疼爱我的人找麻烦。我被好心的姨姨们收养,又有个十分有才华的结拜弟弟,我渐渐喜欢跟他们一起生活、一起自力更生、养家糊口,感觉日子前所未有的充实,觉得一切都可以踏踏实实掌握在自己的手里。所以后来,我可能只是以通给自己制定了一个努力的目标,让自己更加强大,有朝一日回到宋国,也算是扬眉吐气、衣锦还乡,让人刮目相看,就算还是格格不入,也不再会有性命之忧。等我再做三年,或许就送出怀王剑,然后衣锦还乡,从此再不用忙忙碌碌。”
诸葛从容说:“你若是有生意上的问题,尽可以随时来楚国找我,若是回到宋国仍然格格不入,也可以来楚国找我。虽然那老不正经的乌邪所说我并非全部赞同,但他至少有一句话是对的:首先要知道对方是谁,彼此想要什么,再坠入爱的楚水玉河。颜姑娘,既然你未嫁、我未娶,你我便有情投意合的权力。可是如今的你,真的知道你是谁、你想要什么吗?在你不愿摘下面具之前,我也不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