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楚央陪母亲用过午膳回蘅芙苑,走进内室却发现他的小妻子还是如他走的时候靠坐在床榻上,旁边小案几上放着一碗清粥,竟是分毫未动。
他蹙眉走过去。
“不合胃口?怎的不让人重做?”
说着便要吩咐重新给她准备饭菜,本就在病中,大半天来又滴米未进,身子如何受得了?
师心鸾却摇头,“我没胃口。你先坐下,我有话与你说。”
除了与他商谈政事之时,她甚少这般的和颜悦色。
楚央心内微微惊异,还是吩咐紫霜准备了些裹腹的甜点,这才在旁边坐下。
“你说,我听着。”
师心鸾看他一眼,嘴角扯出一抹笑。
“挨训了?”
楚央挑眉,“你知道?”随即了然,又勾唇笑得风度翩翩,“为夫我这一趟可是为你求了一道免死金牌,你要怎么谢我?”
“我不是母妃,没那么好骗,你别跟我在这儿插科打诨邀功请赏。”
师心鸾显然不吃这一套,“免死金牌,不是在你我成婚那一日你就已经准备好了么?在我面前表现了月余的绅士风度,还打算继续装下去?”
楚央闻言倒是惊诧了一把。然他知道他这位妻子聪慧非同一般,很快镇定下来。
“你何时发现的?”
他在她之前虽未近女色,那日阴差阳错的**之欢,她穿戴整齐走得干脆,那张真正的落红元帕却在他手中,怎会不知男女欢好之后个中玄妙?
所以新婚之夜喜帕上的落红是他故意弄上去的,也知道必定瞒不过母妃。只需要稍加打听,便知两人被褥整洁干净,再经过一番细心推敲,便知两人这段缘分由来。他了解母妃的性子,知晓她是被自己强娶来的,恼怒的同时也会觉得她委屈,进而对她维护十足。
当初赐婚圣旨一下来,整个京城内无论世家大族还是贫民百姓,都觉得她配不上他,多有诋毁谩骂。
他不理会,却不得不放在心上。
外人尚且如此议论,更何况自家府邸?母妃不会为难她,父王虽不满她二嫁之身,却也不是刻薄之人,再加上母妃从中斡旋,她自己又聪慧玲珑,也不会受委屈。
但那些下人难免对她有轻视之嫌。
母妃知晓了各种情由,必定对她视如亲生,那些个下人惯会看人眼色,自然不敢阳奉阴违为难她。
这一番苦心本不欲告诉她,只因她前半生所有凄楚磨难的确因自己而起,便当时弥补了。
她虽偶尔也风情万种懂得男女之间**手段,实则不同人事,再加之对他有偏见,一直对这些事情不关心。却不想,竟早将他一番算计了然于胸。
“你出身显贵又是独子,在家中必然受宠。父王严厉,母妃却宽厚。你那般放纵恣意,多半也有母妃宠惯的原因。”
楚央不置可否。
“她既这般心疼你,必是看不得你有丝毫损伤的。纵然会因为你之所愿对我没有挑剔,又知我嫁你之前乃完璧之身,对我仁爱宽厚无可厚非。但我上次抓伤你,她非但没有责怪还百般安抚于我,生怕我对你生了怨恨之心。”
说到这儿,她看向楚央,目光深幽神色寂然。
“我再是迟钝,也反应过来了。”
若非知晓自个儿儿子坏人清白又逼婚,北靖王妃再是通情达理也不可能对动辄便出手伤了宝贝儿子的媳妇和颜悦色百般包容。
“所以…你之后种种所为,是想让我知难而退?”
询问句,却是阐述的语气。
既知他苦心至此,却仍旧对他冷漠相待,说到底还是不愿与他相守白头罢了。
师心鸾清楚的看见他自相识以来第一次显露的清冷之色。
她默了默,道:“楚央,你总说从我口中说出的话不知哪句真哪句假,可你自己不也如此?”
楚央看着她,她神情漠然中又似乎多了些别的东西。
“你扪心自问,这些日子以来对我所有的讨好宽容又有几分真心几分算计?”
最开始明白他一番苦心后,师心鸾的确有些微诧异。但彼时对他心存偏见且不满他的‘逼婚’,所以觉得他的诸般退让补偿都是理所应当。她又是不服输的性子,肯定是不愿对他低头的。
再加上还有个赌约在那摆着,他对她的所有好,也并不纯粹,凭什么要她以真心回报?
但她还要在这个世界呆五年,五年夫妻朝夕相对,楚央又待她极尽温柔宽容之能事,那时她是否还能心如止水?
念及此她便有些心惊胆战。
她一心想要回家,不愿在这异世之中留下半分不舍和情念。所以刻意冷待于他,希望他受够了她的‘不解风情和无理取闹’后能知难而退,别再对她继续纠缠。
如此两人相安无事,只待五年之后,便分道扬镳,无怨无恨。
但昨夜起来不见他在房中忽然升起的失落感让她蓦然惊醒,自己竟已开始习惯他的存在。
心不静了,再怎般的刻意逃避都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昨晚辗转难眠,她想了很多。
撇去自己附体的驱壳而言,楚央并不欠自己什么。那日侯府阴差阳错的一夕之欢,主动的是自己。虽说是药物驱使,但这种事情一个巴掌拍不响,自己一味的把过错加注在他一人身上,也有些无理取闹。
再后来知晓当初宫越对原身的纠缠来源于楚央的出谋划策,便心安理得的迁怒于他。
但仔细一想,原身痴爱楚央十多年,至死不忘。若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