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的,怎么又回昆山了?上一次不是说去吴县城里头一个什么大官府上唱吗?你那时候还说在那府上得的赏钱要比外头唱堂会强些?”贾青石继续盯着贾春问。
“哦,是我们班主另寻了更好的去处,听说比吴县那家还好。”贾春敷衍道。
赵莲儿听她这样说却是渐渐蹙起了眉。不过随即心中也有所悟,想她一定是不想把外头的不如意告诉自己家中的爹娘等人,怕家里人担心,一般跟家里人说得都是好,也就是报喜不报忧。就跟从前的自己和姐姐一样,也是碰到什么不好的事情,不跟家中的爹娘说一样。或者这是家境不好的孩子共同的一点儿“孝心”,可是又让人突然觉得很苦涩。
“哦,更好的去处?那一月可以有多少银子呢?”贾青石赶忙追问道。
贾春就知道她爹最关心的是这个,以前在吴县俞府上唱戏,她加上赏钱在内,基本上一月可以有七八两银子的。而她回家就会把赚的银子的大部分交给爹娘,又或者是托人带回家。
不过,她知道自己爹是个有进无出的主,一文钱看得比天大。只要银子到了他手里,再拿出来就难了。所以尽管全心帮衬着家里,但也没有把自己到底一个月挣多少银子全都跟他爹交底,就好比以前在昆山一月挣三四两银子,但跟她爹就说挣了二三两,交二两给他,自己留一小半起来。
所以她跟贾春石说的是去吴县俞府上能挣四五两银子,每月给家里四两,余下的都是自己攒了起来。从八岁离家出去学戏唱戏,她眼里见了太多一文钱难死英雄汉的事情,也晓得这世道没有钱寸步难行的道理,因此私下给自己攒钱,对谁,包括她娘都没有说过。再说了,她晓得她娘是个藏不住话的人,自己要跟她说了,她一准去跟她爹说,那样,她就休想可以有点儿钱攒下来了。他爹的脾气,哪能容她有点儿私房钱,拼了老命也要弄过去的。
只不过她学戏的头三年只是跟着吃饭,一年到年终戏班子给个几百钱。那段日子她也过得特别苦,过年了发的几百钱还要给家里一半。剩下的自己置办两身衣裳,几双鞋,就再无余钱买别的东西了。
熬过了三年,终于可以上台唱戏了,才慢慢手里头有点儿钱。一直到这两三年,她唱得小有名气了,那赚的银子才多了起来。她家的这青砖瓦房,还是她赚回来的银子去年修起来的呢。实在是以前的老房子下雨土墙倒了没法住人了,她爹才一狠心拿银子出来给重新盖了房子。
这会儿听见她爹问回昆山能挣多少银子的事情,老实说她不知道。因为方才她说得那些话不过是为了安慰她家里人而已。贾家班离开吴县回昆山本来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回去后很难找到俞府那样的人家,也就意味着收入会减少,很有可能又要回到一月只能挣三四两银子的时候。可是现在她爹问起,她自然是要多说的,便狠一狠心,道:“肯定是要比四五两银子多的,说不定有六七两也是大有可能呢。”
心中想得是大不了拿自己私下攒的银子贴补点儿出来,先过了眼前这一关再说。
果然贾青石一听比以前银子多,立即眉花眼笑道:“如此说来,你们班主到底还是路子广,这水往地处流,人往高处走是最自然不过的。一月比以前多差不多二两银子,看来昆山那家请你们去唱戏的人家是巨商大户吧?”
贾春脸上挤出笑应道:“自然是的。”
停了停又说:“今儿回来得急,到小湾镇已经天黑了,没顾得上买东西,明儿我去给爹娘还有哥嫂以及侄儿买点儿……”
贾青石捻了捻须笑道:“好。只是记得要多讲价,不可大手大脚……对了,记住把那一百个碗也买回来。我看,明日一早就让你哥挑着担子去帮忙,省得雇人挑回来,又要钱。”
从贾春家所在的桃林村去小湾镇也有七八里地,要是没个人帮忙,一百个碗也挺重,让贾春拿回来不太可能,再加上还要买别的东西,因此贾青石才有这样的吩咐。
贾春的哥贾俊是个憨厚的男子,有一把子力气,家里的农活都是他干,凡是里外要使力气的地方都是他去。所以听了他爹这样说,便立刻爽快地答应:“好,爹,那我明儿就跟妹子一起去小湾镇,顺便看一看我姐。这也有好几个月没去看她了。”
几个人说话间,贾春的娘虞氏还有她嫂子邬氏做好了贾春吩咐做的那些饭菜陆续端了进来。贾春亲自盛了饭端给赵莲儿,又殷勤地给她夹菜,叫她多吃点儿。
赵莲儿吃饭的时候,发现桌子上只坐着贾春还有她爹和她哥。她娘和她嫂子把那个五岁的叫满金的孩子给领了出去。并且坐在桌旁的贾春的爹和哥也不动筷子,只看着她们两个吃。
这样子吃饭,就让她很有压力。本来一路走来很饿了,想饱吃一顿的,可是被人家这样看着,她只能吃个半饱就强笑着说自己饱了不吃了。
“多吃点儿啊,今日咱们赶路都没好好吃饭。”贾春劝她。
“哦,不了,饿过了头,就觉得吃不下了。”赵莲儿讪笑道。
贾春扒拉着碗里的饭,看着她,狐疑问:“真的?”
平日要是饿了,赵莲儿要吃两碗饭的,可是今日却是只吃了一碗就放下了筷子,因此贾春有此问。
还没等赵莲儿回答她,在桌子另一边坐着的贾春石就赶忙开口说话了,“春儿,人家说过了不想吃了,你老劝什么劝?吃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