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老爷子唉声叹气地,在校园里头转悠着,姜英秀老远就看见了他的一脸愁容。 到底还是存了一分不忍,于是迎了上去: “爷,你咋来了涅?” “四丫头,你昨晚上跑到哪里去了?害得你奶担心了一夜,半夜醒过来还哭了一场!” 呃,担心了一夜还能睡着么? 姜英秀忍不住撇了撇嘴,不过看着姜老爷子眼底的青黑和脸上的憔悴,到底还是把差点脱口而出的吐槽给咽了回去。 “爷,我要上学。不要嫁人。我奶把我们学校发的书都塞灶坑烧了,你知道不?” “那也不是你能忤逆不孝的理由!” “爷,那你来找我是啥意思?就是让我回去受罚的吗?我奶不同意我念书,你也不同意我念书吗?” “你这孩子咋这么不依不饶的涅?你奶那是你的长辈,你爹你娘都得敬着、哄着、捧着,到你这里,还想让你奶给你赔不是咋地?” “我不用我奶给我赔不是,只要她不反对我念书就成。我又不用她掏一分钱学费,家里活儿该干啥,我也都能干出来,一丁点儿都不待耽误滴,差啥不能让我去念书啊?” “这事儿爷就能做主。 你要念书,爷就让你念书。 但是你只能先念一年。要是能念明白,就接着念。要是念不明白,压根儿不是那块料,就别怪咱们家里人扯你的后腿儿,麻溜地回家种地。” “行。” “还有一件。跟老徐家小林子的婚事,你得的都可以商量,这婚事可没有商量的余地,家人咋给你安排,你就得咋听。” “那不可能。老徐家小林子是圆是扁我都不知道,差啥说嫁给他就得嫁给他,说跟他定亲就得跟他定亲啊?” “你这孩子咋这么不懂事涅?那谁家姑娘出门子,不都是父母长辈定下来的?这事儿还能由着你?你难道想学那帮知青那样,男男女女的牵扯不清?还是想学那朱老虎家的闺女,把你爹你爷的老脸都丢个溜干净?” “爷,我不会学知青那样把谈恋爱当时髦,也不会学朱老虎家的姑娘,跟人家下放的劳改分子钻苞米地,我是你孙女,做人做事自然得跟你一样,有志气,有担当。 但是我也不想活得跟我娘或者我大娘、二大娘、四婶、五婶那样。 一辈子围着锅台转。一辈子绕着男人、婆婆、孩子、娘家,左邻右舍转磨磨,一辈子都离不开杨树沟村这么个犄角旮旯的地方,一天到晚活得啥也不知道,一辈子过得都稀里糊涂。 我要上学,念书,要考到帝京去,要活出个人样来! 而且我也不只是自己要活出个人样儿来,也要让咱们老姜家人,都活出个人样儿来! 说啥也得让咱们老姜家发展起来! 爷你想想! 将来咱们老姜家,每一房的日子都过得红红火火,我们这些孙子辈,都一个个争着抢着地孝顺你们二老,那该有多好!” 姜英秀义正辞严,慷慨激昂,结果说着说着,就看到姜老爷子的眼圈儿红了。 她没看明白姜老爷子是要揍她激动的,还是被她的说法给激励到了,已经做好了撒腿就跑的准备。 她知道,姜老爷子心里一直有个改换门庭的执念。 只是他经历的事情多了,对形势的判断比较精准,知道现在这个年月,还是得靠种地,才能立身立家。 但是他深藏在心里的念头,却从来都没有放下过。 姜英秀没有读心术,可是平日里,冷眼观察姜老爷子的为人行事,他的那点小心思,并不难猜。 姜老爷子抬起袖子,抹了抹眼睛,然后闭了闭眼,仰了仰头,又过了半晌,方才迸出来一句: “四丫头,你说说你!当初投胎的时候,咋就不是个小子呢?” 姜英秀一看,危机解除,看来不会挨揍了。 不过话说回来,其实姜老爷子真的好像从来没对孙女们动过手。 甚至孙子他也不会打。 但是他要是真发火儿了,收拾起几个儿子来,倒是拿着大棒子就揍,或者抡起来皮带就抽,从来不手软。 “我是丫头,也不耽误咱们家改换门庭啊! 我都能念出来,四宝五宝六宝他们,谁还好意思回家种地? 他们都是好强的性子,哪能甘心被我这个丫头片子比下去呢? 其实我这几个兄弟一个赛一个地聪明。 四宝五宝之所以念不进去书,不就是没有个好榜样,没有个比赛的对象吗?” 姜老爷子拉住了姜英秀的手: “四丫头,跟爷回家。你奶那里爷去说,一定能让你念书。不过,定亲的事儿,你也得先答应下来。 不然你奶觉得没面子,她就不会同意你念书的事儿。 要是她死活不乐意让你去念书,到时候这么僵着,也不是办法啊!” 自打找到了姜英秀,看着她精神头儿也挺不错,身上拾掇得也挺利索,一颗悬在半空中的心瞬间就落回了肚子里。 这会儿被姜英秀激起来的情怀虽然依然在胸中回荡,面上的表情却也已经恢复了一贯的平静。 他一边说着话,一边拉着姜英秀的手,就要往学校外头走。 姜英秀试了试挣脱,发现姜老爷子抓得还挺紧的,就没有继续挣扎,而是随着姜老爷子的劲儿往前走了两步,一边走动,一边说道: “爷,那我就不回去了。等你说通了我奶那头我再回去。” 姜老爷子一边单手倒腾着烟袋锅和随身带着的用桦树皮自制的小烟盒,要往烟袋锅里头装烟,又怕姜英秀跑了,只好用嘴叼着烟嘴儿,结果说出来的话也呜噜呜噜地,不过姜英秀倒是都听懂了: “说什么傻话!一个姑娘家,天天不在自己家住,晚上太阳落山了也不回家,这要传出去得多难听? 到时候你爹的脸色,怕是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