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响起来的是宋三斗的大嗓门:
“内个啥,今儿个这事儿,谁是谁非,已经很清楚了。
真实情况到底是啥,你们两家心里也有数。
现在这形式有多严你们也知道吧,这么大的数额,要是盗窃,那可是要坐牢的。咱们杨树沟子还没出过蹲大牢的人家呢!
所以这个钱,就不算牛桂花和程树芬合谋从老姜家偷的。
而只能算是老姜家借给老牛家的。
算是姜福生借给牛大力一百二十块,分五年还清。
每年需要还款二十四块。可以每个月还两块钱,也可以选择每半年还一次,或者每年年底还一次。
另外,考虑到老牛家情况困难,两家又是这么多年的亲家,利息就不要了。
你们都同意不?
有啥想法地都赶紧说,不说我就当你们没意见了啊!
今儿个这个事儿,过了今儿个就得翻篇儿了,该还钱就还钱,该赔礼道歉就赔礼道歉,但是偷钱这个话头,在场的有一个算一个,谁也不能再提,知道不?
要我说,这么大个事儿,还是立个字据比较稳妥,你们两家是个啥意思?”
“行,还是大队长办事儿稳妥。”
“都听大队长的。”
“俺们……没意见。”
朱有田的嗓子随后也响了起来:
“大力啊,大老爷们在外头一天到晚累死累活地,到家里也得立得起来啊!你这媳妇儿,今后可得好好管管了啊!”
雷爱国颠颠儿地拿来了纸笔,还有一个碗底儿的调好了的朱砂。
之前跑腿儿喊人的事儿他没轮上,一听说要写字据,立马就撒了欢儿了。
姜老爷子识文断字,不过,为了让老牛家人和围观的心服,还是没有动笔,退让了一番,村里的会计董解放提笔写了字据,一式两份。
姜老爷子签了名字,牛大力画了花押,两人都用那朱砂摁了红彤彤的手指印。字据两家各揣一份,等到钱全数还完的时候,姜家把字据退给牛家就可以了。
宋三斗看看差不多了,就做了个总结发言:
“行了行了,今儿个这么多人在,父老乡亲们都是见证,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今后谁家也不能反悔,谁家也不能因为这事儿再找后账,就这样吧!都散了散了!”
众人见没有热闹看,便都应声散了。
宋三斗也施施然地背着手走了,好说歹说,说啥都没答应到家里来吃饭。
姜老爷子吧嗒了两口旱烟,决定回头还是带着点粮食啥的,找机会到宋三斗家,上门拜访一趟吧!这人情债,最是难还!
姜英秀一出门,就看到姜老爷子、姜大山、牛桂花迎面走来。
牛桂花低眉顺眼地跟在姜大山身后,头上脸上打理过一番,显得模样不那么人了。但是因为把头发理顺了,脸上也洗干净了,那些被挠开的皮肉,伤口就显得更加清晰了。
姜英秀看着都替她觉得疼得慌。
牛桂花手里,还拿着刚刚姜英秀端出去的两个木盆和两块儿毛巾。脏水大概是已经直接泼到路边了。
姜英秀笑呵呵地看了众人一眼,一一打过招呼:
“爷,大爷,大娘,你们回来啦!我奶让我上村口看看,迎一迎我大姑。”
姜老爷子点点头:
“那行,你去吧!要是你大姑带的东西多,你就帮把手。”
姜英秀脆生生地答应了:
“哎!”
姜英秀来到村口,姜春菊果然已经到了。
背上大包小裹地背了一堆东西,跟她一块儿的还有三个孩子。
两个男孩一个女孩。
最矮的那个女孩子,个子都比姜英秀高上至少一头。
三个娃的穿着也都是干干净净、漂漂亮亮的。
三个孩子每人手里都拎着一个小篮子,篮子里盖着盖布,看不出来里面装的是什么。
姜英秀笑眯眯地迎了上去:
“大姑,我奶让我来迎迎你们。”
然后便很自然地伸出手:“大姑,你背了这半天累坏了吧,我帮你拿点儿吧。”
姜春菊眼神闪了闪,然后便把背上最大的一个包裹给了姜英秀:
“你背这个吧,别看块头不小,其实一点儿都不沉。”
姜英秀背到背上,就感觉背上一沉。
这女人说话还是那么不靠谱。
不过,姜英秀脚下走得稳稳地,跟着姜春菊一家人一直走到快到老姜家附近的时候,姜春菊突然说道:
“四丫头,你背了这半天,累坏了吧,来,给大姑背着吧。”
这个画面在姜英秀的脑海中有种很熟悉的感觉。
看来,过去那些年,这位姜家大闺女,也没少这么干。
然后,一进家门,原主就会被姜老太太数落一顿:
“四丫头,你是不是傻?你大姑滴漏算卦地背着这老些东西来看你们,你就那么傻愣愣地干看着你大姑挨累?咋不知道帮把手呢?”
姜春菊会很自然地敲敲边鼓:“我不是怕孩子累着么?本来就长得跟个小豆包似的,再压着了,更长不高了!”
然后原主就会委屈地躲到角落里哭。
一哭就会错过这顿有点儿丰盛的晚饭……
这些记忆潮水般地涌来,姜英秀觉得心口稍微有点堵得慌。唉,看看这女人今天的表现吧!反正她要是敢死,我就敢埋!
姜英秀笑眯眯地应了一声,把背上的包袱放到了姜春菊背上。
进了姜家大院,姜老太太大概是一早就估摸着时间差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