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去了附近的两家商店,都说瓶装啤酒没货了。但其实大家伙儿都清楚,没货是假,惜售是真,他们还想拿这些啤酒做人情呢,怎么会卖给不相干的人?
都说这是个人情社会,果然不假,三四十年后如此,现在也是如此。
这时,手中的暖瓶便派上了用场,郝万福熟门熟路地摸到一家国营饭店,一进门就喊道:“王经理,王经理”。
这个点饭店里还没客人,几个服务员正趴在桌子上睡大觉,胖乎乎的厨师霸占了吊扇下的位置,仰着头坐在椅子上打着呼噜。
胖厨师一个激灵跳起来,顾不得擦下巴上的恶心口水,张口就要开骂,待看清来人是谁,硬生生的把一肚子脏话咽了回去。
“哎呦,郝老板来了”。
郝万福递了一根烟,又替他点上,道:“打搅你好梦了,对不住对不住。你们经理呢?”
“我姐夫刚出去,有事?你跟我说一样”,胖厨师喷了口烟雾道。
“也没啥大事,想弄点啤酒喝,这不家伙什都带来了”。
胖厨师扫了一眼众人手中的暖瓶,眼角抽了抽,“你们能喝这么多?不行不行,最多给你们三瓶”。
“别介啊,我们人多,三瓶哪够喝,鲍师傅,帮个忙”,说到这,郝万福凑到胖厨师耳边道:“下次有好货先紧着你挑”。
一听这话,胖厨师立马眉开眼笑起来,“说话算话?”
“驷马难追!”
“小刘,去给客人装啤酒”,胖厨师把自己当成了饭店经理。
小刘不情不愿地从桌子上爬起来,问:“鲍师傅,搭几个菜?”
胖厨师一瞪眼道:“搭啥菜?郝老板还用搭菜?”
林维桢忙道:“鲍师傅,按规矩来,该怎么样就怎么样,不能让你难做不是?”
“这位是?”
郝万福狗腿子般道:“这是我林哥,北大的高材生,跟我一个胡同的”。
胖厨师更觉得不能失了面子,坚持不用搭菜,林维桢道:“哪能光喝啤酒不吃菜?要不这样,少搭几个吧”。
胖厨师觉得这样也好,省得姐夫回来埋怨他,“你们随便点,我这就给你们做”。
回到家,前院已经收拾妥当。
徐宝奇抢过一个暖瓶,打开木塞,凑到瓶口一闻,久违的啤酒香扑鼻而来,还带着一丝凉意,“想尝鲜的赶紧拿杯子”。
十几个人很快把一暖瓶啤酒分光,连谭沁和刘沛都忍不住倒了一小杯。
大家决定不打牌了,直接奔向后院凉亭,把酒菜摆上石桌,牟叶平被刚才的那杯啤酒勾起了肚里的馋虫,指着七八个暖瓶道:“今儿喝不完谁也不许走!”
郝万福和他的小弟们没过来凑热闹,拎着两个暖瓶去了池塘边,就着几盘凉菜划起拳来。
中午大家都没喝尽兴,因为光冲着桌上的肉和骨头棒子使劲了。此时肚子里有了垫底的东西,喝起啤酒来跟喝糖水一样。
酒酣耳热,大家的嗓门高了,话也多了。
这种情形下免不了高谈阔论,指点江山,挥斥方遒。
牟叶平喝得满脸通红,突然问:“梁云飞怎么没来?”
林维桢撇撇嘴道:“老梁啊,又升官了,现在是学生会副主席了,一到周末就喊忙”。
牟叶平笑道:“这家伙也是个官迷”。
徐宝奇问:“梁云飞,我听着耳熟,是不是清华无线电的?”
“你们认识?”
徐宝奇指了指正跟谭沁在说悄悄话的刘沛,道:“刘沛有个同学也是清华无线电的,肯定是刘沛跟我唠叨过”。
林维桢大笑道:“老梁可以啊,都已经名声在外了”。
牟叶平翻了个白眼道:“老梁当然可以,你要是上点心,也可以”。
又来了,林维桢一阵无语,赶紧岔开话题,道:“老徐,说起来梁云飞跟咱们都是插过队的,有机会介绍你们认识,那家伙和你一样,官迷,你俩肯定能说到一起”。
牟叶平打趣道:“你说错了,我也是官迷,我们三个能说到一块,你呀,哪凉快哪呆着去”。
林维桢不以为意地笑笑,然后叹了口气,道:“你们还跟以前的战友们联系吗?他们都怎么样了?”
徐宝奇和牟叶平同时沉默起来,良久徐宝奇才道:“我在南通插的队,离家不远,战友们基本上都是附近的,沪市的最多,去年也都返城了,情况都不算好,跟首都的知青差不多,整天没事干,混日子。”
牟叶平苦笑道:“这么说全国各地都一个样,我在陕栖插的队,大部分战友走了,还有一部分继续熬着,走的那些不见得比留下来的好过”。
徐宝奇点头道:“可不是,留下来的至少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回去的突然没了目标,你们说,这算是什么事啊!”
徐宝奇想不通,心情郁闷的端起杯子,仰头喝完啤酒,“你们谁能告诉我,我们这群人到底得罪了谁?”
发完了牢骚,徐宝奇倒满酒,举起杯子,道:“咱们三个喝一个,为了过去的日子,为了战友们,干!”
徐宝奇抹了抹嘴上的泡沫,夹了一筷子猪头肉,道:“你们有没有出国的打算?”
牟叶平轻轻地摇了摇头,道:“老家还有爹娘媳妇,哪能一走了之”。
徐宝奇知道牟叶平早已结婚,这话本来就不是冲着他去的,所以看向林维桢,问:“你呢?”
林维桢很平静的道:“目前还没这个想法。再说我才大一,离毕业远着呢,到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