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元惜此言一出,众女皆惊。
廖家子嗣单薄,廖淑妃仅有一个弟弟,也就是廖敏玉的父亲廖鸿,偏还是个安于享乐,不思上进的废物。
是以,淑妃病逝后,廖家在京中的地位直线下降。
但,不看僧面看佛面,三皇子尚在,谁敢轻慢廖家?
可如今,这个不知哪里冒出来的小小女童,居然张嘴就叫仆妇掌刮廖家千金,三皇子的嫡亲表妹?
哈……
简直荒唐!
短暂的惊愕过后,众女齐齐失笑。
“听听,这丫头好大口气!”
“哎,我说小妹妹,你知道她是谁吗?竟然大言不惭,说要掌她的嘴?”
“就是,太不知天高地厚!哈哈……”
便是章瑷,面上凝重之色也瞬间褪去,眼中涌现一丝讥诮笑意。
之前看这丫头言行,看以为是哪个高门大户深藏闺中的娇娇女,没想到,竟是她多想了!
为保持自己惯常的老好人形象,章瑷并没有与众女一起出言讥讽,只待廖敏玉自报家门后,看这丫头怎么哭着求饶。
刘桂花虽然耿直,却也不傻,看众女这般模样,当即踌躇不前。
荀元惜却仿佛没有听到那些嘲笑,蓦然侧目。
“忠婶!”
凌厉眼风,伴着势如千钧的冷喝,她那与年龄全然不符的沉稳气度,令人无端信服。
刘桂花一个激灵,再无迟疑,闪身上前。
一直静默旁观,从未开口的威武将军府嫡女蔡雅芳,忽而面色一变。
“小妹妹,不可!她是……”
蔡雅芳并非不忍廖敏玉受辱,只是不忍小姑娘一家因此遭祸。
然而,她这话还没说完,却听周围爆发出一阵抽气声,紧接着,是廖敏玉的震怒惊呼。
“啊!你……”
“啪——”
廖敏玉一个“敢”字未能出口,脸上已挨了重重一记耳光。
被小主子气势所慑,刘桂花完全是下意识地听命行事,这一掌,用足了十成力气,异常响亮。
她手劲之大,用足全力的一掌,便是寻常男子尚且承受不住,何况本就身姿单薄的廖敏玉?
廖敏玉被这一巴掌扇得嘴角溢血、眼冒金星,踉跄两步,跌坐在地。
她狠狠甩了甩头,才缓过神来,捂着脸,震惊抬眼,怒视刘桂花,又转眸瞪向荀元惜。
这个小贱人,真敢掌刮她?还当着京中,这么多贵女的面?
奇耻大辱!
简直是奇耻大辱!
这时候,旁边看傻了眼的众女和廖敏玉的两个婢女才回过神来,纷纷扑过去,又是拉,又是扶的,把廖敏玉从地上搀起来,关切问候。
“廖姐姐,你要紧不?”
“废话,没看这脸肿这么高呢!廖姑娘,疼得厉害吧?来,这边坐。”
“天哪!都留下了!掌柜的,你还傻愣着?”
“是啊,你这酒楼不想开了?赶紧的,去给我家姑娘取冰来啊!”
“还要活血散瘀的膏药——”
章瑷却一边捏着手绢,替廖敏玉辗着唇边血迹,一边说道:“不成不成!我玉妹妹谪仙般的人儿,哪能随便用外面的药?我看,咱们还是赶紧送她回府吧?”
可是,此时的廖敏玉,哪还有丝毫方才的谪仙之态?
任由众女在耳边叽叽喳喳说得热闹,她全不理会,一声不吭,两眼死死盯着荀元惜,神情扭曲、面容狰狞,活似厉鬼。
“里……里则小贱银……里……咳,咳咳……”
想问这小贱人哪来的胆子,竟敢叫仆妇掌刮她?
想说,你们有胆的,就给我等着,看我不叫表哥,把你们抓捕下狱,受尽百般酷刑!
但她的脸实在肿得太厉害,嘴角也裂开了,一个字都说不明白。
直把廖敏玉气得喉头腥味翻涌,呛咳两声,张嘴竟是一口鲜血吐出。
廖敏玉平日不管对谁,都总是温和中又带着淡淡疏离,有些清冷,却不至于清高得令人反感,是以,与京中一众贵女的关系都不错。
如今一反往日常态,面上、眼底狠色毕露,众女已是心下暗惊,再见她吐血,不免失声惊呼,本能地往旁四散躲开。
章瑷也微微蹙眉,侧身避了避。
廖敏玉下意识地低头,往地上看去,见那血沫子中,赫然躺着两颗白生生的牙齿,更是气急败坏。
“你、你个小贱银!贱银……”
一拍椅子扶手,廖敏玉就站起身来,大步冲向荀元惜。
“廖姑娘!”一声轻喝,蔡雅芳忽然闪身出现在廖敏玉身前,张开双臂,有意无意地将荀元惜护在身后,“你这又是何必?她不过一个小……”
“滚!里滚太!”
廖敏玉都气红了眼,哪肯听劝。
她一把推开蔡雅芳,染满蔻丹的尖利十指长长伸出,抬手就往荀元惜脸上抓。
看廖敏玉眼中恨意浓重,沈月赶紧伸手去抓女儿,想带她跑路。
然而,荀元惜却侧身避开娘亲的手,不退反进,绷直脚尖,一脚踹向廖敏玉。
还没满十岁的小姑娘,脚上能有多大力气?
“大胆!”
“这野丫头,真是太放肆了!”
“是啊!打伤了人不说赔礼,这还得寸进尺,拿脚踹?”
众女嘴上骂得厉害,心下却并不当回事儿,没一个上前阻拦。
可谁知道,她们眼睁睁看着那女童只是脚尖轻轻在廖敏玉的脚内踝挨了一下,廖敏玉竟就脚下一个踉跄,直接摔倒在地,啃了满嘴的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