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老夫人并非没有主见之人,不是任谁说什么,都会听。
但正如荀元菀方才那话一样,管氏这番话也说到了老夫人的心坎上。
而且,比荀元菀略胜一筹的是,管氏更不着痕迹,又符合身份。
偌大尚书府,老大人荀颂和三个儿子都在朝为官,内宅女眷、外院子孙又多,不说其他,来往应酬就够得忙!
即便崔老夫人只是动脑动嘴,并不亲力亲为;可她毕竟年事已高,虽然现下还都能打理好,却也日渐感觉精神不济,难以再继。
然而,大儿媳卢氏一时半会儿回不来,身边另外两个,她又不放心。
偏生二房还没个立得起的主子,什么鸡毛蒜皮的事,都要她亲自操心,真是烦不胜烦!
听了管氏这话,崔老夫人不由得就凝神看着荀元惜寻思起来。
老三媳妇虽然上不得台面,但这脑子还真是好使!
老二家那个粗鄙蠢妇,她是不敢指望的,聪明又自有决断的小孙女,倒是可以趁早培养起来。
往后,这二房琐事由小孙女代那蠢妇接手,她不就省心许多?
管氏最擅察言观色,瞄一眼婆母,便知她已然心动,打铁趁热,又补上一句。
“母亲,依儿媳看,这也坏不到璨璨的好名声。只要您发个话,咱们府里,哪个敢乱嚼舌根?还敢传到外面去?再说了,这奴婢犯错,做主子不教训,难道还要捧着惯着不成?”
管氏这才真叫舌灿莲花,既说了理,又奉承了婆母。
“老三媳妇说得很是,老身也是太过紧张璨璨,才一时想差了!”
虽说认同管氏的话,但崔老夫人是不会承认自己太过计较名声的,只把方才的失言归咎于对小孙女的疼爱上。
赞许地对管氏点头一笑,崔老夫人又转看向荀元惜。
“娇娇儿,既然你有这孝心,你三婶也信你有这能力,祖母哪能不允?行吧,那这事儿就交给你全权处理。”
“多谢祖母,多谢三婶!”荀元惜冲声援自己的管氏眨眨眼,又扬起笑脸,望向崔老夫人,“祖母放心,孙女一定小心处理,若有不妥,还请祖母不吝赐教。”
这鬼丫头,哪里是需要她教,这是要借她这福鑫堂立威,震慑下人啊!
还要自己在旁盯着,替她掠阵?
不管荀元惜心中究竟是怎么想的,总之,在崔老夫人看来,便是这样。
只不过,崔老夫人半点没恼,还因她说得俏皮,忍不住又是一乐。
“好好好,祖母就一旁看着……”话音稍顿,崔老夫人笑意一收,肃容沉眸,扫视周遭众婢一圈,最后,阴鸷目光定在仰头望来的惊蛰脸上,“老身倒要看看,有谁敢对你这七姑娘不敬!”
崔老夫人威势全开,也是骇人。
福鑫堂内伺候的几个婢女忍不住,本能地矮身跪地,异口同声,连道不敢。
就连三个儿媳妇,和那嘴角一直挂着浅笑的秦氏,还有像个影子一样站在秦氏身旁的荀元芳也都恭顺地低下头去。
唯有立在门口的喜嬷嬷和坐在管氏身旁的荀律,神色未变。
荀律如今也有五岁了,可还像个三岁幼童一般浑不知事。
屋内事情闹得这样大,他竟全然不知,犹自专心摆弄着他的小木人。
而惊蛰,则是被崔老夫人那一记眼刀给吓得腰腿一软,“嘭”地一声,直接趴在了地上!
荀元惜明白,祖母这是有心抬举她,自然又是感激谢过。
待祖母唤了那个几个婢女起身,她才再次转身,看向惊蛰。
“怎么?你还不老实交代?那我也只好……”荀元惜冷冷一笑,转而对侍立在她娘身后的谷雨吩咐道:“去,回观澜轩叫几个粗使婆子,把她弟弟给我狠打个百八十棍,丢出府去!”
此话一出,谷雨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应声就走,其余人却震惊不已。
这丫头看起来娇娇软软,面团子似的,可这狠起来,倒是真狠啊!
崔老夫人也觉得,眼前小孙女,自从昨儿摔伤,磕破头后,这性情和言行举止,简直就像是换了个人似的,叫她都有些心惊。
惊蛰更是彻底慌了神,像狗一般,手脚并用,三两下爬到荀元惜脚边,抱住她的腿,哀声哭求。
“姑娘,姑娘开恩,一切都是奴婢的错,奴婢弟弟竹青是全不知情啊!呜呜……奴、奴婢这就老实交代,只求姑娘,别打奴婢弟弟!他还小,身子骨又弱,别说百八十棍,就是十棍子,也能当场要了他的命啊!”
荀元惜本也就只是吓唬惊蛰的,听惊蛰这么说,当即便唤了谷雨回来。
这一回,不待荀元惜发问,只看她转眼看来,惊蛰便竹筒倒豆子一样,将自己知道的所有事,交代了个清清楚楚。
然而,荀元惜也没有想到,惊蛰之所以能得到荀元菀极为珍视的昆山玉镯,根本不是因为惊蛰难以收卖,而是周氏有把柄落在惊蛰手上!
“你说什么?我嫡亲的姐姐荀元珍,并非染了风寒,高烧不退,病死的;而是周氏买通了奶娘,通过奶水,给我姐下毒?”
荀元惜这一句话,是硬生生从牙缝中,挤出来的。
匍匐在地的惊蛰被她这森冷的腔调给吓到了,不敢吭声,但却毫不犹豫地点头。
确定惊蛰没有说谎,荀元惜简直肝胆欲裂。
这个嫡亲的姐姐,她无缘得见……
可那毕竟是自己唯一的,一母同胞的至亲血脉,是娘亲一直念念不忘,始终为之心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