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罪行不是叫朕担忧,而是瞒而不报!”隋太祖杨忠瞧着杨坚,心情复杂。
当年他夺嫡时,不止兄弟阋墙,父子也有罅隙,睿宗皇帝没少在他周围安插眼线。他这儿的风吹草动,很快便能传到睿宗皇帝耳中。如今他居于帝位,膝下唯有杨坚这个独子,他又上了年纪,没打算动摇储君,对杨坚十分信任,几乎没在建章宫插手。
谁知放任的结果,就是眼前这样的事——
皇上在京郊遇到刺杀,他这个当皇帝的,竟然过了三日才知道消息!
当时的震惊、诧异、担忧,悉数化为对杨坚的不豫,至此时,颇有恨铁不成钢之感。
殿里静默片刻,隋太祖杨忠才缓了口气,“查得如何?”
“刺客来自锦州的月神教,虽没吐露幕后主使,但敢对儿臣出手的,京城里没几个人。”杨坚起身,抚平衣衫,“锦州的祸患,此时还无法可解。宇文坚的案子已让父皇费神,儿臣不愿让父皇再添烦恼,所以处置了那几个刺客,没声张此事。”
“哼。”隋太祖杨忠轻笑了声,神色缓和了些许,却还是沉着脸死盯杨坚。
杨坚对上他的目光,却觉头皮一阵麻。
果然,隋太祖杨忠立马就提到了他真正想暂且隐瞒的部分。
“朕听说,你忙里抽空去别苑,还带了个女子随行?”隋太祖杨忠见杨坚没否认,续道:“你那眼高于顶的臭脾气,连姜瞻的孙女也没看上,带的是谁?”
杨坚手藏于袖,五指微握。
既然查问得如此详细,隋太祖杨忠不可能没问同行的是谁,再瞒无益。他深吸了口气,迎着隋太祖杨忠的目光,缓缓道:“是父皇之前见过的,独孤伽罗。”
“她?”隋太祖杨忠没露半点意外之色,只淡声道:“突厥使臣一走,我险些忘了她。转眼半年,你让她查的事情,查明白了?”
“有些头绪,但还未彻底查明。”杨坚道。
隋太祖杨忠目光更沉。
“建章宫手腕雷厉风行,令多少人敬畏,这事却办得如此迟缓?”隋太祖杨忠语含讥诮。
而这讥诮背后的怀疑,杨坚心知肚明。
他更知道父皇的性子,但凡起了疑心,必会深究到底。既然察觉有异,必然会强势介入,将这半年建章宫的事情悉数查明。想要隐瞒,已无可能,迟早要坦白的事,终得有挑明之时。
杨坚默了片刻,决定不再虚与委蛇,避开长命锁的事,直指要害,“儿臣之所以带独孤伽罗去别苑,是因为——儿臣喜欢她。”见上隋太祖杨忠的讥诮僵在脸上,郑重道:“深思熟虑,真心实意。”
八个字清晰分明,隋太祖杨忠心中的猜测被坐实,勃然变色。
“放肆!”他猛然拍案起身,许是过于激动,身子微晃了晃。
震怒下的厉声斥责在空旷殿内尤为清晰,杨坚几乎能看到隋太祖杨忠额头猛然凸起的青筋。多年仇恨压在心中,隋太祖杨忠有多恨独孤信和高探微,恐怕连杨坚都想象不到。花白的须颤抖,隋太祖杨忠盯着杨坚,脸色转为铁青,双目阴云密布。
勃然怒气如黑云压来,几欲摧城。
杨坚不闪不避,不露丝毫怯色,缓缓跪在地上。不像退让,反倒像是坚定心意。
隋太祖杨忠扶在案上的双手已握成拳头,咬牙道:“你再说一遍?”
“儿臣喜欢独孤伽罗。”杨坚端然跪地,脊背挺得笔直,“恳请父皇成全。”
隋太祖杨忠的脸色难看极了, 震怒之下没法站在原地, 几步走至杨坚跟前, 铁青着脸道:“独孤信的孙女,高探微的外孙女, 她的身份,你不知道?”
“儿臣知道。儿臣对独孤信和高探微同样深恨,但那些事都跟伽罗无关。昔日的恩怨自有其主,当年独孤善在外为官, 半点不曾参与,更勿论独孤伽罗……”
“闭嘴!”隋太祖杨忠胸膛起伏, 忽然拧眉,捂着胸口退了两步, 咬牙怒目, 两颊泛红。
杨坚面色微变。
父皇的身体他是知道的,早年在淮南的时候,就因肝气不调,易躁易怒。这些忍辱负重, 以全然颓败的劣势谋划安排,费尽心思, 着实耗损精神, 极力收敛的郁气也尽数积在身上,愈伤肝。御医先前也提过, 父皇肝气郁结,不宜过忧过怒, 然而朝堂上诸事繁重,宇文述之辈又屡生事端,哪能真做到不忧不怒?病势只见加重,不见痊愈。
此时他手捂胸口,显见得是被气得肝疼。
杨坚再硬的性子,也不想气坏龙体。
意识到方才确实用力过猛,他心中愧疚,忙缓了神色,起身扶住隋太祖杨忠,取过案上茶杯送到隋太祖杨忠唇边,“父皇息怒,先喝口茶。”
这茶也是御医配的,意在调肝理气。
隋太祖杨忠瞪着他,恨也不是,骂也不是。
最懂事的长子早已亡故,杨坚性格随他,孝心忠心都有,就只是脾气执拗,不撞南墙不回头。父子俩处境艰难,不宜徒生罅隙,一味的针尖对麦芒,更无益处,恐怕杨坚一鼓作气,反会将他气晕在这里也说不定。
隋太祖杨忠缓了良久才收敛怒气。
“你的母妃,死在独孤信和宇文述手上。你的兄长,死在高探微手上。”他瞧着杨坚,眼中苛责稍收,“你今日说过的话,朕念你是一时糊涂,暂不计较。今日的事就此打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