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娘走后,秦墓生开始聚众闹事,今天打了偷鸡的张三,明天揍了偷人的李四。美其名曰:替天行道。
当真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
月儿开始无休止的缠着小叔叔。可是,最近她每次刚走到大门口,就被门房给拦下来了,每次都是“二爷不在家”。
愁将铁网罥珊瑚,海阔天翻迷处所
娟秀的字迹题在风筝翅膀上,承载着她急切的希望和一颗饱受折磨的女儿心。飘落在冰雅阁上空。
剪刀剪断丝线,毫不犹豫迟疑,如同她飞蛾扑火的女儿心。
那只鲜艳的蝴蝶风筝飘飘曳曳,缓慢坠下,她的心却揪了起来,忐忑不安。
江百川望着风筝上的两行字,沉默不语。
良久,他抬手缓缓磨墨,磨了很久很久,他才停下手中的动作,提起案头狼毫,挥墨写下李义山的四句诗:
花房与密脾 蜂雄蛱蝶雌
同时不同类 那更复相思
李义山勾起的儿女情长,那么,便由他来了断吧!他将风筝交给旁边的丫鬟。
“放回去。”声音清冷坚定,一改平日的温柔。
日光黯淡了下来,风向飘忽不定,那个蝴蝶风筝在空中挣扎几下,落到长生的东苑里。
无双公子柳长生从画纸中抬起头来,微笑着捡起窗台上的花蝴蝶。
那一日,也是因为风筝落入他的院子里。
她说,红花莲子白花藕,你画错了。
自己生平第一次被人嘲笑,从此之后,再也没有画过荷花,并非是自尊心作祟,皆因,她才是那枝雨后新荷。
见过她吐露芬芳,笔下那些莲便成了庸脂俗物。
愁将铁网罥珊瑚 海阔天翻迷处所
娟秀的字迹映入眼帘,笑容僵在唇边。
花房与蜜脾 ,蜂雄蛱蝶雌。同时不同类,那更复相思。
他轻轻地念着这四句诗,内中苦涩,感同身受。
月儿急急地跑过来,提群过膝的姿势尚未放下,目光停留在哥哥手中的蝴蝶风筝上。她的呼吸加重了,少女心事被人窥见,面红过耳,羞愧难当。
柳长生目光淡淡的扫过她惊慌失措的脸颊,将手中风筝递到她手上,转身离去。
她没觉察到哥哥的异样,视线急切的落到风筝上,定在了那里。
花房与蜜脾,蜂雄蛱蝶雌。同时不同类,那更复相思……
她念了一遍又一遍,泪水模糊了视线。
自九岁遇到他,六年了,多少次在他怀里撒娇使性,多少次与他耳鬓厮磨,他却说,同时不同类。
这些年敬他如父,爱他如兄,他竟然说,同时不同类,那更复相思。
窗外的光线黯淡了下来,提醒她已经坐了一个下午。她终于做出一个决定,她必须要见到他,必须要让他亲口告诉她,无论如何,她要一个答案,一个明明白白的答案。
穿上粉红色的襦裙,头上梳着双螺髻,各簪一朵粉红色的牡丹花,柳家的大小姐变成了柳家的丫鬟。
她曾经无数次嘲笑过娘的审美,从头上到脚下,一身粉红,俗不可耐,如今她就是一个俗不可耐的丫鬟。
月儿穿着一身曾经被她嫌弃过无数次的裙子,溜出了柳家大门。
江家的门房毫不客气的拦下了她:“柳姑娘,我家二爷不在家。”
月儿脸上堆起一个大大的假笑,“秦叔,您老人家眼神真好,我穿成这样你还能认出来。不过,我不找二爷,我找你家小少爷。”说着就往里进。
秦叔拦着她:“姑娘,你不能进去。”
“你不是说二叔不在家吗,不在家我为什么不能进?你们家小少爷想我了。”
月儿揉了揉笑僵的脸,理直气壮地进了江家的大门。
满桌的账目乏味至极,江百川烦躁的推开账本,碰到桌子上的茶盏,溅出金色的茶汤,濡湿了紫檀镇纸。
他的脑海中忽然闪现小丫头娇憨的笑脸。
“小叔叔,什么叫做‘愁将铁网罥珊瑚’?”
那回眸一笑,仿佛南风过境,吹皱一池春水。
他狠狠地攥紧拳头,砸在桌面上。为什么要教她背《李义山文集》,自己种的苦果,结出一段孽缘。
丫鬟慌慌张张地跑过来,说:“二爷,不好了,不好了,小少爷突然晕倒了!”
江百川慌乱地站起来,碰倒了交椅。
花厅里灯火通明。月儿穿着柳家丫鬟的衣裙对他甜甜一笑。
这场景过于怪异,不过他顾不得那么多了,双手接过昏迷不醒的儿子,拇指欲向人中掐去。
惟熙忽然睁开眼睛,挣脱他的怀抱,躲在月儿身后,怯怯的叫了一声:“爹”
月儿拿出一个宝蓝湖绸荷包,递给惟熙。
“记住,一天只能吃一颗,吃多了牙就坏了,牙坏了就娶不来媳妇,记住了吗?”
惟熙拿袖子胡乱地擦了擦嘴角的口水,连连点头。
江二爷看完这出闹剧,十分不屑的瞪了儿子一眼。
惟熙刚把一颗松子糖塞进嘴巴里,冷不丁对上父亲凌厉的目光,圆圆的糖果还没尝出味儿来就顺着喉咙骨碌碌滑了进去。
嘴巴刚刚尝出一点点甜蜜来,一颗就这么没了。胖乎乎的小手捂住小荷包,警惕的瞅了爹爹一眼,落荒而逃。
江百川回身坐在玫瑰椅上,冷冷的扫了月儿一眼。
“小叔叔,我只是想见你。”声音越说越小,刚才还雄赳赳气昂昂的一定要找他说清楚,问个明白。现在就像是做错事情一样,不敢把头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