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祁镇将土木堡之战的败因归结为“将骄兵惰,朕为所误”八个字,表明了蒙尘天子对随行将士的极度不满,也暗含有对扈从文官的怨气。
当时随朱祁镇亲征的有户部尚书王佐、兵部尚书邝野、内阁首辅曹鼐等数十名朝中老臣,及一批年迈的公、侯、驸马都尉、伯等勋戚,这些人面对危局究竟做了什么?
后来卓轩查阅官方记录时发现,在天子亲征已成定论,变成了国家意志之后,随行文官的态度耐人寻味。
“丙申,上召扈从臣喻以行军纪律。丁酉,车驾过居庸关,群臣请驻跸,不允······辛丑,车驾至宣府,风雨大至,扈从群臣复交章请驻跸······”(《明英宗实录》)
陛下,走不动喽,停停吧。
陛下,雨骤风大,要命喽,歇歇吧。
大军一出居庸关,那些年迈的文官就中途动摇,深感危惧,一再力劝正统皇帝命大军就地驻扎,不再行军,哪怕朱祁镇严肃申明军纪也管不住群臣的嘴。
为阻止大军西行,后来文官甚至不惜与钦天监监正搅在一起,拿天相说事,说天相不吉,此去凶多吉少,如此沿路卖惨,成天散布失败主义情绪。
经他们反复闹腾,军心浮动,士气早丧尽了。
加上途经阳和城外时,阳和一战中无数阵亡明军的遗骸就那么大片大片的躺在地上,惨不忍睹,本已士气低落的数十万太平军见到这番情景,胆都吓破了,还打个屁的仗!
卓轩觉得,打仗就该是青壮者玩的游戏,带上一大帮年迈的文官和同样年迈的勋戚,这是朱祁镇亲征的一大败笔。
也怪朱祁镇不体恤老臣,把半个朝廷带在身边,一边行军还一边处理天下政务,年轻的天子受得了,可一帮老臣长途奔波,谁受得了鞍马劳顿之苦?一个急行军恐怕就会把不少人颠个半死······
卓轩从凝思中悠然醒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已落下林峰得有一个马身的距离,就策马加速,渐渐追至与林峰并肩。
林峰扭头冲卓轩一笑,露出了一口洁白的牙齿,在他黝黑的脸庞衬托下,白牙亮得有些刺眼。
“卓轩,两日后,你每天只管练习骑射功夫,操练步军的事就交给别人去办”
卓轩有些疑惑,“林把总,营兵全是步军,属下一人骑马,也不成样子呀。”
林海哈哈大笑,“往后你将会统领一百骑兵。总镇署正暗中调遣外围大军朝大同城靠拢,过不了多久,咱们就会迎来真正的大战!”
马还没骑熟,就要领兵与鞑贼展开骑战?这都什么事呀!
卓轩暗中嘀咕一阵,问道:“是从外围调来的一百骑兵么?”
“不!是郭总兵身边的一百牙兵,到时候你、吕良、三小姐均为哨官,各领一百牙兵。你们都与瓦剌重骑兵交过手,不缺实战经验。”
一场关门打狗式的围殴也算实战?卓轩很是不以为然,听说即将与郭嫣成为同事,心里更觉不爽。
这番人事任命的背后信息量非常丰富,就看如何解读了。卓轩得到郭登的重视是一回事,备受显赫人物的争议又是另一回事,而出任堂堂总兵官的私兵中的一名哨官,则可让非议者闭上嘴巴。
天下无人能把爱管闲事的手伸到武将的牙兵序列上,天子也不宜如此!
想到总镇署正在暗中调兵,营兵或将扩容,卓轩笑道:“林把总怕是要升任千总了吧?”
“就知道什么事也瞒不住你小子!”
林峰命牙兵分成两班去远处巡哨,然后挥手示意卓轩降下马速,二人相继勒住马。
候任千总脸上并无那种晋升在即的得意之色,他的心思完全落在日益临近的大战上。
“卓轩,仔细瞧瞧眼前的山川地貌,这里就是未来的战场!”
总镇署的由守转攻策略实施起来是极有条理的,循序渐进,先把战场放在瓮城,接着走出铜墙铁壁,在背靠城池的地方与鞑贼交锋。
过不了多久,郭登或将调动大同城及周边数万守军,大杀四方,把鞑贼彻底驱逐出大明的疆域。
卓轩从中触摸到了郭登那颗暗中狂跳不止的雄心。一代儒将不愿继续忍耐下去,也不指望朝廷能给大同总镇署提供实质性的帮助。
郭登打算依靠自己的力量,一举将自己的地盘清理干净。
主将有抱负就好!卓轩很庆幸自己跟对了人,倘若不幸投进了一潭死水里,他这一生注定会在平庸中迎来无尽的沉沦。
只是林峰的措辞让他觉得好笑。山川?山在哪里,川在何方?用词不准嘛。
眼前的旷野分明是丘陵与台原交错的地貌特征好么!
“林把总······不,林千总,当初数十万京军来到大同,据说返回时原本打算走野狐古道,经紫荆关入京,后来有人强行变更行军路线,改为经宣府、怀来卫、居庸关入京,此事当真?”
这是一个流传了几百年的故事,首席太监王振为了去家乡蔚县炫耀一番,竟强令大军变更行军路线,因而延误了时间,最终招致土木堡之败。
对这一传闻,卓轩根本就不信,因为它明显不符合军事常识。
卓轩仍揪住土木堡之战的疑问不放,并非完全出于好奇。
野战在即,而在以往大明与瓦剌的交战史上,只有土木堡之战才称得上真正的大规模野战,且大明输得很惨。
阳和之战、北京保卫战都是明军依托坚固的城池与鞑贼作战,其胜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