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士卒重新分班的目的自然是要练习临敌布阵,排兵布阵一般都是火铳手居前,神枪手、弓手次之,长枪手与刀牌手居后。
练习布阵时,士卒练的是阵列而非队列,并不像现代军队那样练那些看起来赏心悦目的站姿,列阵时要求士卒站位又快又准,而非站得好看。
照理说,阵列练习没个十天半月的操练,那些新兵蛋子根本就上不了道。可林峰只让大家练了大半个时辰,当田大、田二兄弟俩还在晕头转向摸不清东南西北的时候,训练就早早切换到了下一个科目——熟悉旗令!
这个时代通讯手段落后,除各级军官临战时的喊叫和依靠信炮发出信号之外,旗令无疑是第三种使用极广泛的指挥手段,许多军事信息、命令都是通过旗语发出的,读懂旗语,是一支队伍形成初始战斗力的基础。
军中旗帜繁多,卓轩就领到了一面旗帜,属于伍旗,是军中最小的旗帜。往上还有什旗、队旗等等,一直到中军主帅的大纛,军旗种类之多,都能让人看花眼。
光记住各色旗帜的大小、形状、颜色就得用上大量时间,若想练到一眼就能迅速、准确读懂各类旗语的程度,没有经年累月的积累和在实践中的反复强化记忆,那是根本不可能做到的。
可是,旗令训练也只持续了大半个时辰,林峰便吩咐,午饭前剩余的时间由各伍长掌控,以伍为单位熟悉旗令,午饭后的训练将直奔主题——练习战斗技能。
一名年近三十、叫陈密的伍长走出人丛,高声召集他的手下,待手下集合完毕,那人开始训话,话里话外不乏卖弄之意。
“知道林把总为何把剩余的时间交给咱们这些伍长么?几百号人混杂在一起,哪练得出什么名堂?各伍分头训练就好多了,不过,这非常考验伍长的能耐。我是本地老兵,去年秋天参加过阳和一战,嘿嘿,阵列、旗令训练自然难不倒我陈密!”
陈密或许真摸准了林峰的意图,但他在炫耀的时候无意间暴露了自己的不堪往事。
阳和城一战,数万明军除少部分人临战脱逃之外,余者悉数阵亡,而陈密显然就是一个逃兵!
不过,现场除卓轩外,恐怕再无第二人对陈密的真实能耐产生质疑。大家如得令一般,各伍长召集自己的兵士,远远听着陈密的讲解,依样画葫芦的学习如何辨认旗帜。
大帅哥吕良倒被人淡忘了。
卓轩自有自己的盘算。想林峰草草结束了基础性训练科目,即将带领五百募兵投入紧张的战斗技能训练,这意味着什么?
实战在即,林峰等不及了!
卓轩还是颇有自知之明的,拥有一颗现代灵魂,并不意味着自己可以笑傲古人,除了懂点现代兵器知识之外,自己还有什么东西是值得拿出来在古代士卒面前炫耀的?
一个文科男就不用指望核平漠北、以重装甲部队碾压草原了,那东西对古人而言,大概只存在于外星人的文明体系之中,如果古人有外星人概念的话。
“落后就要挨打”,这不是文科男该考虑的事情。
文科男该考虑的是,大明明明很先进,为何还会挨打?
阳和之战、土木堡之战,明军在兵力、装备占优,国家层面的文化、科技、经济大幅领先于对手的情况下,被瓦剌这样的蕞尔小邦按在地上摩擦,这样的真实力量对比令卓轩难以接受。
身为大同城内一丘八,他没资格思考政治是否黑暗、腐朽这类大事,只想着在未来的实战中如何杀死敌人而不被敌人所杀。
思想活跃,在险恶的环境中能随机应变、另辟蹊径,这大抵就是一个现代文科男与古代大头兵的明显不同之处。
“思想不受禁锢,这个是我的长处啊!”他想起自己在另一个时代的高考留言,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这份自信也是有根据的,就像当初逃难时,选择了与别人完全不同的求生方式,结果他还活着,而别人大概死的差不多了。
陈密扬着下巴缓缓走来,此人刚刚过了把教官的瘾,此刻心气极高,斜视卓轩,摆出好为人师的派头。
“场上就你五人偷懒,这哪成啊?武艺好不管用的,真打起仗来,箭射得准、刀劈得狠才是最好的武艺!还有,不习旗令,到时候你想做没头苍蝇?”
你是伍长,劳资也是伍长,凭什么听你的!
卓轩不愿在四名手下面前自矮对方一截,影响自己带兵的威信,反问道:“我读过兵法,你读过么?”
铁了心做丘八就简单多了,在丘八同伴面前,直率一点,张扬一点,好像都不是事。
与他一比,吕良习惯性的表现出了成熟、稳重的一面,大帅哥不失优雅的缓行至卓轩、陈密之间。
“陈兄久经战训,自与别人不同,不妨多些耐性。”含笑转视卓轩,“卓兄弟,身在军营,也不能全靠教官教导长本事,多听老兵的良言,对你还是大有裨益的。”
气鼓鼓的陈密神色一缓,冷视卓轩片刻,转身冲吕良点点头。
“吕兄弟说得不无道理,其实,眼下当兵还是很安全的,练好基本功,到时候与卫所军一道守城,凭大同城坚固的城防设施,咱们送死的可能性不大。不过,要是连基本功都练不好,送不送死那就说不准喽。”
“我倒是以为,咱们营兵日后的任务不是守城,而是出战!”任性的卓轩也不是完全无所顾忌,至少,他的目光称不上咄咄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