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堵死了所有的退路,誓不与瓦剌人妥协,北境的和平局面恐难以维系,一旦重燃战火,我薛桓多半会迎来人生中的第一次征战。”
天高云淡,秋阳斜照入窗,卓轩立于帘后,漆外明亮,眸子中的亮点随反射至窗口的小池波光一道灵动。
“怎么,阁下有些忐忑?”
薛桓离座缓步走近卓轩,嘴角微微上翘,迷人的眼神里透着分迷茫。
“我从未上过战场,只知道大战来临后,军情瞬息万变,生与死或在一念之间,故而······这份忐忑来自于想象中的陌生战场环境,还有对不可测因素的恐惧。”
小楼中依然无茶,绿萼去了长公主的居室,试图碰碰运气,看能否找曾与她一道近侍长公主的小丫鬟讨点今年的秋茶。
“打一仗就好了。为将者当谋定而后动,战前殚精竭虑,战时则要摈弃一切杂念,遇事务必当机立断,想得太多反而容易致败。”卓轩目视窗外缓缓道。
秦夫人、季方突然出现在窗外的游廊上,显然是刚从外面归来的,脸上还挂着一丝匆匆行色。
瞥见卓轩,秦夫人微微躬身致意,垂首时抿嘴一笑,难掩大功告成后的得意神色。
季方冲卓轩招招手,面色如常,倒不失中年大叔的那分从容与淡定。
“你们成功了,方嬷嬷的风光日子也就到头了。”卓轩默默念叨道。
途中季方与秦夫人分手,去了前院居室,秦夫人独自进了内院,去给常德公主报讯。
换作平时,秦夫人有事必先告知方嬷嬷,然后由方嬷嬷禀报给常德公主,可今日她不愿让方嬷嬷夺去风头,决意打破惯例,直接给常德公主报喜。
“长公主,撒马尔罕正使阿的的女儿阿依达娜买走了府中五万疋倭罗锦、三十万疋白绫,价钱高出市面价两成。”
“全脱手了!价钱还高出市面价两成?”
常德公主惊得半天合不拢嘴巴,方才还在为下人的月例钱没有着落而恼火,一转眼却要为哪里有空仓库堆放如山的银两发愁了。
“撒马尔罕人如此给常德府面子,固然可喜,但本宫有些担心,携带这么多货物返程,他们就不怕关西七卫那些摇摆不定的鞑子找他们的麻烦?”
“长公主有所不知,阿依达娜不是给常德府面子,而是认卓先生的面子,至于关西七卫的鞑子嘛,他们慑于卓先生的威名,曾当着他的面发过誓,放阿依达娜安全往返,而今得知卓先生依然活着,谁敢找撒马尔罕使团的麻烦?”
常德公主好不容易回过神来,自言自语似的道:“原来如此!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不,他还活着,本宫失言······想不到经历了如此大的变故之后,他的威名依然可以震慑周边宵小,唉,可叹本宫一气之下,差点毁了大明的一柄利剑!”
“妾身早就说过,卓先生虽然年少,但他是世间不可多得的奇才,北境一旦生乱,大明的万里北疆终须他这样的人物镇守,而在太平时期,留他在常德府,可解府中之忧,至少,常德府再也不会为银子发愁。”
常德公主想了想,颇含深意的凝视秦夫人良久,徐徐道:“方嬷嬷上了年纪,管不了太多的事,往后府中的账务财物,皆由你掌管,你直接听命于本宫。”
秦夫人堪堪敛住喜色,躬身应道:“妾身何德何能,竟蒙长公主这般看重?妾身但愿做牛做马,供长公主驱遣!”
常德公主抿嘴长笑,忽然笑色一顿,道:“秦夫人说得没错,常德府养他,既是替国养士,又可为常德府解忧,只是······前番两次误会,恐寒了他的心,不如给他一笔重赏,看能否弥补本宫先前的过失。”
秦夫人摇头道:“而今卓先生看淡名利,重赏未必管用。哦,长公主······应该知道礼贤下士的道理。”
门外绿萼正与一名小丫鬟附耳低语,常德公主见状,立马唤来绿萼,吩咐道:“昨天皇后命人送来一罐新进的贡茶,武夷紫笋,尚未开封,全送给卓······先生吧,往后再遇宫中送赏,但凡有上好物什,都分一份给他。”
小楼内,薛桓举起白盏,轻啜一口,顿觉茶水入口生香,不禁讶异的瞥向窗边的卓轩。
“如此佳茗,我都没尝过,长公主却慷慨的赠与你,我想不通。”
见卓轩没答话,绿萼笑道:“佳茗是长公主的,长公主的不也是驸马爷的么?”
薛桓想了半天,发觉怎么也无法在“长公主的”与“驸马爷的”这两者之间画上等号,就沮丧的落盏,起身回到卓轩身边。
“小兄弟,你把打仗说得那么轻松,玩儿似的,可战场上到处都是腥风血雨,性命攸关啊,真厮杀起来,有那么轻松么?”
垂花门那边,秦夫人与方嬷嬷一前一后走了出来,二人似在小声争执,尽管方嬷嬷的脸色很难看,但这次秦夫人并没有摆出受气包似的小媳妇模样,而是不卑不亢,直挺挺的站在那里说了一番话,然后径直登上马车,吩咐车夫驱车驶向东侧门。
望着远去的马车,方嬷嬷猛一顿足,嘴上似在嘀咕着什么。
“方嬷嬷要走下坡路喽!”兀自说罢这番话,卓轩扭头瞥见薛桓正怔怔的盯着自己,便咧嘴笑道:“阁下因为从未尝试,所以惧怕征战。我说过,打一仗就好了,战罢之后,你会发现,打仗不过如此。”
卓轩伸出右手指向远处的方嬷嬷,冲薛桓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