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轩每天都有大把的无聊时光需要打发,陪伴他的唯有空阔的庭院,寂寥的小楼,还有满园萧瑟秋风。
绿萼仍留在他身边,也许常德公主早把这个近侍丫鬟遗忘了。卓轩读书、习字的时候,她安静的在旁研墨,可她的新主渐渐成了喜静之人,故而大多数时候,她都会独倚西窗,闲看落叶。
垂花门外响起一阵莺声燕语,绿萼翘首眺望片刻,抿嘴一笑,回头朝卓轩招手,“先生,快过来瞧热闹!”
卓轩舍了书案,移步至窗口,但见不远处站着两排少女,年纪都是十六七岁的样子,服饰雅致,身姿窈窕,面容姣好。
他猜这些少女应该是常德府的女乐,心想常德府的女乐可不是留给长公主自己欣赏的,更不是为了便宜驸马都尉薛桓的,常德府的女乐,那可是天子妃嫔的预备人选。
这些少女几年前就开始接受常德府的严格调教,深谙宫廷礼节,个个知书达礼,才艺出众,平生最大的心愿便是养在深院人不识,一朝嫁入帝王家。
在她们的想象中,年轻天子景泰帝为了顾念亲亲之情,迟早会驾临常德府,到时候她们奉命出场献艺,天子的目光大概不会忽略她们中间的佼佼者······
“这是府中女乐,受方嬷嬷亲手调教,平时藏得深,极少露面,今日是中秋节,长公主多半会从中挑出几名出众者,带入宫中为皇上贺节。”
果然是女乐!卓轩揉揉眼睛,更加仔细的欣赏这群少女的不俗姿色。
“卓先生,我姐姐也在她们中间。”
“你姐姐?你叫绿萼,莫非你姐姐叫红蓼?”
“不,我姐姐用的是本名,她叫唐薇。”
“如此说来,你姓唐,你有本名么?”
“有,叫······唐荼。”
“唐荼?嗯,应该是荼蘼的荼,名虽好,但谐音有些古怪,唐荼与唐突谐音。”
绿萼非常认同卓轩的看法,头点得很快,不带半分犹豫,“过去曾有人笑话我的名字,所以,我一直不用本名。”
卓轩把十六位少女看了个遍,问绿萼道:“谁是你姐姐?”
绿萼伸手接住一片零落的黄叶,冲楼下两排少女使劲摇晃,很快,后排最西侧那位少女有了反应,冲绿萼晃晃纤手,嫣然一笑,瞥见一旁的卓轩,忙不迭垂下头,移步隐在人后。
这大概就是绿萼的姐姐唐薇了,生得玉面星目,身材凹凸有致,方才两点星光扫来,当真有分惊鸿一瞥的神韵,只是其他女子个个落落大方,脸上永恒的微笑虽不真实,却也意味着她们训练有素。而绿萼的姐姐依然掩饰不住少女的娇羞。
“你姐姐有些羞怯。”
“先生也看出来了?十六人中,我觉得姐姐最美,好多人都说我姐姐姿容不俗,非寻常男子可以垂涎,可方嬷嬷不这么看,她说我姐姐天生一副小家碧玉做派,登不了大雅之堂。”
“那是因为方嬷嬷不懂得欣赏。”
“先生,此话怎讲?”
“你明白情出自然的意思么?”
“不太明白。”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呢?”
“这个我懂。”
“懂就好。羞怯是许多少女的天性,调教过头,天性泯灭,反而显得矫情做作,了无情趣。皇上是谁?天下至尊,阅人无数,平时在宫中看到的女子无不训练有素,中规中矩,看多了,也看厌了,反倒对世间真性情的女子更感兴趣。”
绿萼微微仰头,巴巴望着卓轩道:“皇上果真会像先生这样,欣赏我姐姐么?”
卓轩不假思索道:“当然!皇上虽是天下至尊,却与我一样,都是男人。”
绿萼非常高兴,兴奋的道:“姐姐曾与我谈及当今圣上,她虽未明言,但我知道,她此生的夙愿便是成为皇妃。”
卓轩平举右手,接住一片飘零的黄叶,“天子的女人很多,与众多女人分享一个男人,将来未必幸福。”
绿萼想了想,幽然道:“我是密云人,兄弟姊妹多,家里穷,父母迫于无奈,四年前将我姐妹二人卖入常德府为婢。姐姐若能成为皇妃,我们此生便可不再为奴为婢,家里也能过上好日子,否则,终生为婢,何处是我姐妹二人的归属?”
“可······宫廷险恶,一入深宫,是福是祸,尚难逆料。”
“管他呢,精彩过了,即便为此遭受祸难,又算得了什么!”
卓轩很惊讶,绿萼小小年纪,就发出这般人生感叹,当真令人感慨不已。
“或许你说得对,世上有的人喜欢知足常乐,不求大富大贵,但求随遇而安;有的人则总想登上最高处,宁愿把漫长的一生浓缩,换来瞬间的绽放,就像烟花那样,缤纷虽然短暂,却无比璀璨夺目。祝你姐姐心想事成,福报不浅,如银汉那般,既绚烂,又长久。”
“谢先生吉言!”
方嬷嬷在几名小丫鬟的簇拥下出了垂花门,高昂着头目光朝下扫视两排少女,沉声道:“点到名字的八人即刻登车,随长公主入宫。江筱筠、靳芳······袁菲。”
唐薇落选了,卓轩刚送上祝福,转眼就被打脸,心里有分莫名的尴尬。
绿萼颓然倚窗,黯然目送姐姐随其他落选女子返回内院,然后盯着方嬷嬷,狠狠咬咬牙,传递出无声抗争的信息。
黄昏将至,楼内平添一分早来的暮寒,窗外秋风转劲,劲风过处,洒下成片叶雨。
入选的八名女子分成两班,分头登上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