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是在逼问臣妾么?”杭妃敛住笑意,冷冷的道。
“如此说来,你想对本宫的问话置若罔闻?”
“说就说!”
杭妃咬咬牙,这一刻,所有的礼仪伪装悉数褪尽,剩下的,全是任性,只差像野狼那样呲牙咧嘴了。
“十多天前,臣妾吩咐薛宝婵给皇子见济做两件冬衣,不料此女至今都未把成衣送进臣妾宫中,她跑东宫倒是跑得勤,哼,常德公主既是皇太子的姑母,也是皇子济儿的姑母,薛宝婵本该一视同仁,如今厚此薄彼,她眼中哪还有天家规矩!”
“你在责怪常德公主管教无法?”汪皇后快行数步,贴近杭妃,几乎是居高临下的俯视杭妃微垂的头颅,“你以为薛宝婵长着十双手,是么?宫中那么多人,都让她做衣,她忙不过来,也算情有可原,凡事总该有个先来后到吧?本宫一月前便发话让薛宝婵给皇太子做两件冬衣,拖到今日才交来成衣,本宫未责怪谁,你倒先说起了怪话,还怪到常德公主头上,你是何居心!何况皇太子乃国之储君,其他人让一让又有何妨?大不了吩咐内织染局做几件冬衣应急嘛,犯得着跑到东宫大吵大闹吗!”
杭妃抬起头,平视汪皇后,“皇子见济是皇上唯一的子嗣,臣妾愚钝,想不通,有些人把皇上唯一的子嗣都不放在眼里,她心中还会有天子么!”
汪皇后一震,整个人似乎突然间矮了半截,“你是在说常德公主,还是在说本宫?”
“臣妾在说那些目无圣上的人!”
卓轩如坐针毡,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就朝朱见深躬身道:“卓轩告退。”
也不理会厉目相对的皇后与杭妃二人,以免告退时,搞得大家都万分尴尬,就这么蹑手蹑脚、悄无声息的退出殿外。
鹅毛大雪扑面而来,寒风一吹,他颤栗着打了个激灵。
朱见深迈着一双短腿,一路追了出来,眼中闪着泪光,可怜兮兮的道:“卓将军,你还会入宫看我么?”
不能!
心中给出了决绝无情的答案,可嘴上终究是不忍直言,“这可说不准,卓轩只能奉旨入宫,万事由不得自己做主。殿下回去吧,外面天寒风大,还望殿下善自珍重。”
头也不回的大步快走,生怕再碰见那双像兔儿一样无辜的眼神。
快到东华门了,卓轩脑中仍浮现着皇后与杭妃四目相对的场景,不禁暗暗羡慕起薛宝婵来,想着薛宝婵早行一步,就免去了置身东宫的一番尴尬,她的运气总是那么好。
薛宝婵有些奇怪,自己今日为何突然生恼?
走出东华门,跨过石桥,远远的都能看见自己的马车了,薛宝婵却停下脚步,躲到一颗松树下避雪。
她已年满十四岁,到了说亲的年纪,一旦有了意向,六礼走下来,会拖上两年左右的时间,届时十六七岁,正是天下无数女子出嫁的黄金年龄。
此前从未想过嫁人,直到年前宁阳侯府的人上门提亲,她才意识到,她的闺阁恐怕陪伴不了她几年了。
想与她定亲的正是那天闯入戏台糟蹋那件锦衣的陈珏,听母亲说,陈珏如今不再是一副肥猪模样,生得俊秀,而且年纪轻轻就学会了做正事,近来帮宁阳侯府赚了不少银子。
可薛宝婵对陈珏无感,若硬是要说有感觉的话,那种感觉也纯属厌恶。
她的眼界极高,根本就不把世间某个与她意外邂逅的男子放在心上,然而,最近总有一个人在她梦中现身。
她常常为自己生出这样的梦境甚至心境而暗暗感到羞怯。
“他打过好几场恶仗,听说曾差点丢掉性命,应该吃了不少苦头,唉,而今北境不宁,他会重上战场么?会有危险么?”
倚在冰雪覆裹的树干上,薛宝婵胡思乱想起来,片刻后,一跺脚,恨恨的道:“呸,何必替他操心?一个惯于说谎的骗子,有无危险与我何干!”
心中有分怨恨,身体却很老实,不由自主的回头张望,像是在期待什么。
石桥上传来嘎嘎嘎的踩雪声,一道熟悉的身影透过雪幕,映入薛宝婵的眼帘,她想转身离去,可双脚如扎了根一般,无法移动半步。
“原来薛姑娘未曾走远,还在此处避雪呢!”
卓轩小跑过来,抖落一身的雪花,冲薛宝婵一笑,露出了两排洁白的牙齿。
薛宝婵一扭头,转身背对卓轩,“阁下是名闻天下的大将军,何必欺骗小女子年少无知,谎称自己是个商人?”
卓轩又笑,“我真的是商人,从未做过将军,至于过去的戎马生涯嘛,已经作古,世上总有人隐姓埋名活着,我隐瞒身份,也算是大隐隐于市吧。”
“堂堂男儿,何必隐姓埋名!”
“没办法,有人不想见到我以真实身份示人。”
“谁如此强横,逼着别人隐姓埋名?”
“乾清宫的主人。”
“天子!”薛宝婵猛然转过身来,心中的怨恨之意立马散尽,急道:“你不小心得罪了皇帝陛下?”
“不,皇帝陛下也是好意,我当初是募兵,自会解甲为民,后来做了商人,就该有商人的样子,不提过去的名头,会给自己省去许多麻烦。”
“原来如此!”
薛宝婵听得似懂非懂,但总算明白了卓轩隐瞒原有身份的初衷,当即微微侧过头,脸上浮起一丝妩媚。
“卓公子这身披风真好看,是那个柳姐姐做的吧?你二人一个姓卓,一个姓柳,彼此却以兄妹相称,想想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