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十三脱离书院队伍后披星戴月,一人一刀赶山涉水奔荒原。急是急了点,不过江湖儿女那股子青衫仗剑意气风发,倒是在他快马加鞭的身上衬显得淋漓尽致。
所谓远游百川海,千里快哉风。
柳十三觉得,我辈少年郎该当如此……
西行三百里。
路过山川河流畔,柳十三勒马而立,月色下瞧见了一位背着书箱略显寒酸儒服装扮的年轻人,像极了负笈游学的寒门士子。
只见那位书生沐浴皎洁月色,身披一袭浩荡天风,立于山涧河源,双手合十。脚前溪河淙淙流水,一盏酥油灯,渐渐漂远。
画面触动心灵。
马背上的柳十三不由想到一句话,于是情不自禁口中喃喃:“今夜江河之源,只亮我的酥油灯,只照我的心上人。”
柳十三没有刻意压低声音,就像心底止不住的汹涌念想。
夜深人静的山野,蝉虫鸣耳皆可闻,柳十三的自言自语亦不例外。
寒门士子抬首望来,些许诧异之后执以书生礼。
柳十三抱拳致意。
两人相逢一笑,就此陌路。
江湖路说窄不窄,说宽不宽。或许他朝山水另有重逢日,但人间萍水,大抵如此。
阳关道,独木桥。
相逢一笑,相忘江湖。
……
安红豆抱着襁褓里吮哆着葱白拇指的小豆芽,站在忘情川一线天入口处的冰湖上怔怔然愣了许久。她讶异发现冰湖中不知何时长出一株莲,只一瓣花叶,不惧风雪寒天的莲。
这位昔年沙场不败傲视无数天骄俊彦的红袍骆冰王罕见嗔怒,于是抱着满月不久的小豆芽,提着雪霁,乘竹筏而出忘情川。
顺着紫竹林幽径旁高高悬挂的灯笼指引,弯弯曲曲,安红豆出现在竹屋院中。
雪霁遥指紧闭的竹门,看着屋内灯映的绰绰身影,褪去红袍十年里明显温婉风韵许多的风雪银城主母毫不避讳厉声喝道:“洛长风,给老娘滚出来!”
房门打开。
率先走出的是院长李星云。
接着是独臂百年身的离落。
两人会心相视,忍着笑意。与安红豆擦肩而过时佯装耳目皆空六根清净,镇定自若走出竹园,露出大难不死的庆幸神
色,未免殃及池鱼拔腿便跑。
像是平日里没少深究江湖求生之八字真言。
娇妻动怒,风紧扯呼!
……
安红豆脸颊绯红。
美眸蕴藏着几分羞怒意,瞪着千呼万唤始出来现身门后的恼人家伙,欲言又止。
做贼心虚似的回首四顾,瞧了瞧,确保紫竹林无隔墙之耳后,这才质问道:“将话说明白,佛字莲花怎么回事?”
洛长风伸手握住雪霁,剑身轻轻压下:“别吓着孩子。”
安红豆冷哼。
洛长风弯身低首,凑向安红豆怀中,逗趣着眼睛里仿若万千星河闪烁的小豆芽:“三月初三天下会,书生和离落与我同赴。以应天为首的书院道师和执事教习,亦会抽离七成。余下人等留守书院,听从天刀前辈调用遣派。”
“风雪银城坐镇十年,虽说入了化劫境界,但终究不比十天显圣的修为沉淀。所以平心而论,天刀前辈比我更适合那瓣佛字莲花。”
安红豆明显无法接受这般解释,焦急说道:“你难道不知帝无泪虎狼之心?打着讨伐异族的名义,实则趁势天下大统。到时十三王城阵启,天下群豪皆困其中,再来个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仅凭天刀前辈和佛字莲花,如何能改写结局?”
洛长风微微一笑,小心翼翼搀扶着安红豆走向竹屋:“的确,所谓双拳难敌四手,天刀前辈即使有心杀贼亦无力回天。故而方才与书生离落推演商讨,决定让江满楼那家伙随便找个理由蒙混,且不去了。”
安红豆柳眉微挑:“江满楼?”
洛长风苦笑说道:“修为境界是弱了些。”
安红豆瞥了瞥洛长风,心想何止是弱。
洛长风收敛笑容,难得浮现认真之色,转而说道:“不过托付妻儿门生一应身后事,倒是非他莫属。”
安红豆驻足,神色冰冷地盯着自我打趣儿的洛长风。
意识到言出不当,洛长风柔声轻劝:“说个玩笑,万莫当真。”
安红豆沉默稍许。
近数日,总是莫名心绪不宁的她凝视着对方眼睛一字一句说道:“洛长风你听好,中州一行若无归期,我会去寻你。”
安红豆伸出纤纤素手,痴痴触摸着洛长风的脸颊:“虽然没法子学书生十年碧落黄泉,可我还是
会寻你。无论天南海北,哪怕十年百年,只要安红豆没有亲手触摸到你的脸,你的眉,你的眼睛,就算你站在我面前,都不算结果。”
“你可以说我安红豆霸道自私蛮不讲理,都没关系。我和师父不同,褪去红袍摘下将冠,再莫与我提什么天地苍生。”
“因为只有你,才是我的天地苍生。”
真情所致,安红豆说着说着,泪珠儿滑落。
怀中襁褓里,小豆芽也嚎啕哭了起来。
说不上原因。因为她很小,尚且分不清喜怒哀乐悲愁苦,可看到呵护自己传递温暖的人儿梨花带雨,泪水儿绷不住就会决堤。
或许这就是母女连心。
洛长风举止温柔,为安红豆轻拭脸颊打趣说道:“堂堂细柳军统帅威名赫赫的骆冰王,这会儿倒像是小家碧玉的娇娘子。”
洛长风揽玉人入怀:“且放宽心。帝王盟即便龙潭虎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