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师只是一种单纯的名义。
事实上书生李修缘决定入夜未央的那日起,负责传他修为剑术的仍旧是统领陌名。而自称楚禅心的姑娘终日所做的便是黄昏后登上那座不厌城最高的楼外楼,眺望远方青山绿水,然后顺便监督一下他而已。
他就在石桥上。
石桥在楼外楼下。
……
黄昏,绿树,湛蓝的湖水。
湖面荡起轻微的涟漪,风撩动水面叶莲,有道人影蜻蜓点水闪掠而过,几个纵越间便跳到不厌城最高的楼外楼顶之上。
那是个女子。
一袭长裙。
她名楚禅心。
细细数来,书生李修缘在石桥上修炼已有月余。从开始时的握剑,到如今六式无名十一剑舞的游刃有余,李修缘所付出的努力与真诚,一点一滴她都看在眼里。
是的,李修缘在石桥上练剑四十二日。
她便坐在最高的楼外楼顶看了他四十二日,从日出到日落。
按理说,亲眼看着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修为日渐精进,名义上作为授业恩师的她本该喜出望外才对,可不知为何,每当看着夕阳里那道愈发消瘦却坚实的背影挥汗如雨,她心中却越来越不安起来,甚至有种深深的负罪感油然而生。
……
楚禅心抱着腿坐在楼外楼顶,如以往四十二日那般静静地看着夕阳里石桥上的书生挥剑。
陌名统领曾说,夜未央成员近百人,无一不是百里挑一的精英好手,否则也不可能作为大燕白袍雪龙骑的对手而并存于世。
可连同楚禅心与陌名自己在内,夜未央之中却没有人能够真正学成无名十一剑。因为剑谱之中记载拢共只有六式剑招,六式看起来极为平凡的剑招。
夜未央成员每一个人都曾学过这六剑,可最终无名十一剑,他们也只能练就六剑便寸步难行。
她不知书生李修缘是否有超乎常人的悟性,能够独具慧眼,领悟连陌名统领都无法参透玄机的剩余五式剑招。
她有几分希冀与期盼,却也有几分担忧。因为她很清楚练就无名十一剑剑道大成的人会迎来怎样的命运。
她很矛盾。
渐渐地,她居高临下,看着夕阳下石桥上的身影而出神。
……
李修缘收剑而立。
擦了擦愈发坚毅的脸颊汗水,看了看沉暮的夕阳。忽然想起什么的他转身,向那楼外楼抬头远望。
她还在那里。
这已经是第四十三日了。
李修缘知道,自己练了四十三日的剑,禅心姑娘便坐在楼外楼上看了四十三日的自己。
刚开始的时候他有些反感,总觉得背后有人在盯着自己的一举一动,这让他练剑很不自然。
然而渐渐地,他又陷入胡思乱想。想起那夜与禅心姑娘的相遇,想起她对自己的笑容,心思不由飞远。
他看过许多书,各种各样的书,自然也知道英雄美人的故事。然而后来想想,自己不过一介书生,与英雄二字半点不沾边,禅心姑娘那般优秀的女子如何会对自己有意?也就一笑释然。
再后来,他便习惯了这种画面。
夕阳下。
石桥上。
楼外楼。
练剑的书生。
发呆的姑娘。
他们似在无形之中养成一种彼此心知肚明却从不捅破的默契。这种默契很美好,在李修缘看来,比任何时候的夕阳都要美好。
……
长舒了一口气,李修缘从石桥上助跑,然后陵越而起,借着湖边柳树飞上楼外楼顶。
六式剑诀熟记于心的他已不是月前那般遇到兵时有理说不清的穷酸秀才了,虽然现在的他依然很穷酸。
并没想好如何打开话题的李修缘尴尬的看了看天边:“在看夕阳?”
根本不知李修缘何时来到身旁的楚禅心恍然,而后微笑着点了点头。
李修缘在她身旁坐下,将剑放在双膝上:“你好像有心事。”
内疚之心愈发沉重的楚禅心转过头看着书生说道:“我有个问题想要问你。”
李修缘说道:“你说。”
楚禅心问道:“你为什么如此认真?”
李修缘不解:“你是说,无名十一剑?”
楚禅心点头:“还有夜未央。”
李修缘忽然笑了,看着天边渐渐沉下的夕阳说道:“有一个故事,很平凡很平凡的故事。”
他说了一个故事。
那是在许多年以前,他跟随父母自外地回乡。路上遇到大燕帝国残兵游勇,无论年幼的他还是父母双亲,都惨遭欺凌。
他的父母也是在那时枉死,如不是偶遇贵人相助,他李修缘也不会存活至今。
听完故事的楚禅心有些歉意地说道:“那位贵人是南瞻人氏?”
李修缘说道:“他是一名将军。”
楚禅心好奇:“南瞻部的一位将军?他的名字……”
李修缘说道:“我也不知道他真名,他将我送回清水镇时,只说自己无名,所有人都叫他无名。”
楚禅心诧异非常:“是陌名统领?”
李修缘沉默。
楚禅心说道:“所以自那以后你勤学苦读考取功名秀才,为的就是将来有朝一日能够成为陌名统领那样的人?”
李修缘说道:“是。”
楚禅心说道:“所以当你认出统领大人便是当年的救命恩公,你保家卫国救黎明于水火的信念就更加坚定不移?”
李修缘目光坚定说道:“如果可以,我希望能够追随他的脚步。我知道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