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长风消失已有月余。
自听闻八百宗圣祭大典之乱后,那苍茫天地间巍巍银城之上的红衣倩影便开始发了疯似的四处探听洛长风的下落。
可无论派遣多少燕翎卫,哪怕她摒除往日恩怨差人去信东楚询问明王君泽玉,也还是音讯全无。
没有人知道她牵挂的城主大人在哪儿,就仿佛洛长风离开天东之后一瞬间从天地遁走。不仅仅是他,连师兄皇甫毅也无迹可寻。
……
银城之巅,红袍与青丝已被雪花染遍。
无法下眉头的愁容深锁着绝色的那张俏脸儿,安红豆看着脚下银色天地里的芸芸众生,看着城中熙熙攘攘的街道与热闹的人群,眼角不自觉滑落晶莹的泪滴。
想起方才来自天机阁的回音,她实在想不出,连天机阁都查不到下落的人,这世上究竟还有谁知道洛长风离开天东后的去处。
她知道他一定受伤了。
是很重很重的伤。
不是她信不过那位师兄,无论何时何地,她只想寸步不离地陪伴在他身边而已,如同这十年里止乎礼的相敬如宾一般。
可现在,在他最痛苦脆弱的时候,她却只能独守银城望眼欲穿。
她开始有些后悔,悔当初为何没有跟着他一起。
身后传来极轻的脚步,像踏雪无痕。教导了徒儿许久,安红豆即便不用转身也知是鬼灵精怪的松灵韵丫头。
她轻拭泪痕,强颜欢笑:“你这丫头,不好好修行,又在贪玩儿?”
松灵韵上前挽着安红豆细腕,撒娇说道:“徒儿哪有,是宇文大统领爷爷让我给师娘捎句话。”
安红豆葱葱玉指点了点小松松鼻尖,露出些许宠溺的模样:“宇文叔要交代什么?”
自幼在菩提城父母身畔被书院德行潜移默化,长大后立志要拜入书院学习的松灵韵极为开心地说道:“是新的书院,宇文大统领爷爷说菩提山上起了楼阁。”
安红豆以为自己听错,不确信地重复了句:“菩提山上起楼阁?”
繁杂的思绪没来由地涌入脑海。
菩提山荒废十数年,怎会起楼阁?莫非是他?难道他与师兄二人离开十二星川后一直藏在书院旧址?
“你的伤好了吗?”
“屠刀魔性得以抑制了吗?”
“是师兄的相助?”
“为何要起建楼阁?你打算重开菩提书院恢复道门圣地昔日光荣吗?可为何会如此急切?眼下异族环伺内乱不止,乱世已起大世未开,不合时宜啊……”
太多太多的疑问需要答案。
安红豆没有多想,她知道这些答案就在菩提山。只要她找到洛长风的下落,所有的疑问都不再是难题。
因为对于她来说,再多再多的疑问,她要的答案都只有一个。
那便是洛长风。
她只需知晓洛长风身在何处是否安好!
她决定将银城暂时托付宇文叔,她院。
……
已是黄昏。
斜阳落照大地,将绿树红花青山蓝水都纳入那美丽的线条之下,好不盛美。
忽有马车穿过偏道,闯入这宁静的画面。
驾车的是个身形枯瘦却双目炯炯有神的老奴。
远远地瞧见偏道旁河岸躺着一具不知死活的人影,古道热肠的老奴急忙勒住缰绳,迫使马车停下。
车窗被推开,探出一双清澈稚嫩的眼睛,一身绫罗绸缎的的丫头问道:“怎么了,徐老?”
老奴自知骤停颠簸,惊了车内姑娘而心怀愧疚地望向河岸说道:“姑娘,那儿有个人。”
一身绸缎的丫头自然不是老奴口中的姑娘。
丫头搀扶着的才是马车里的姑娘。
姑娘着装素洁,施淡妆。她有一双秋水剪瞳,还有裙衣无法遮挡极具诱惑的窈窕身段。
姑娘很美,是一种无法形容的美。
她的美比起许多名门闺秀多了些许放荡与妖艳,比起那些倾城倾国却又多了丝丝良家妇女成熟的温婉。
她就像寄宿青楼的艺女,比楼中人干净,却又比闺中人惹人遐想。
但最美的还是她的心。
或许在往日无数艰苦且不堪回首的岁月里有过似曾相识的遭遇而产生同情,对于河岸旁莫名出现的昏死人影,她无法做到袖手旁观不闻不问。
终于在老奴与丫头的帮助下,黑衣银发浑身血迹被江水冲洗却仍可见负伤痕迹的洛长风被抬上了马车。
马车行驶在美如画的天南。
此地已入龙骧郡。
一双玉手素来只为弹琴抚弦的姑娘亲自为洛长风清洗着苍白的脸颊,看得一旁侍候的丫头满脸费解:“姑娘就是好心,这人来路不明,也不怕惹了什么祸患。”
姑娘微笑,那笑容里带着一丝凄苦:“本就是浮萍漂泊无根的命,此一去不知生死没有未来,还怕什么祸患上门。”
丫头从姑娘手中接过脸巾,放在木盆中清洗:“可我们总不能带着他一起啊。”
姑娘并不否认,掀了掀车帘,望着远处若隐若现的繁城:“前面就是龙骧郡界,到时寻个医官,等他苏醒后,我们再走,也不枉救治一场。”
丫头无奈地叹息:“祈祷可别误了日期才好。”
姑娘苦笑不语。
丫头与老奴是主家花钱雇来的,他们的任务就是将自己送到目的地,若为其他事耽误了行程日期,这二人的下场可想而知。
生乱世出淤泥却素来心善的姑娘同样不忍心连累他人,今生命已如此,又岂敢劳无辜之人陪葬。
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