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船沿着碧水江逆流而上,于函谷关口靠岸停泊。
头戴斗笠配竹刀在手的少年柳十三上岸后并不着急赶路,函谷关口距大燕旧都风雪银城已不足半日之遥,几日来的水路摇晃,柳十三自觉有些疲累,便打算在函谷关逗留一夜,次日一早再赶往风雪银城也不迟。
“大师哥,我们连夜赶往风雪银城去见师父好不好?”
“师哥自幼在提兵山长大,应该也没见过师父几次面吧?”
“你难道不想念师父吗?”
“听说师父他老人家可严苛了……尤其是雪儿师母殉国之后,师父一夜之间白了头,真是可怜!”
“不过话又说回来,在那冰冷的月光下,在那大雪纷飞中,一道人影披散着三千银发独立银城之巅对星空而酌……一想到那般夜色,嘻嘻!论风采,师父定是当世无与伦比!”
“对了大师哥,师父年轻的时候俊朗不?与东楚明王君泽玉相比究竟谁更加翩翩无双一些?”
“大师哥你别不说话嘛。”
夜幕垂临。
函谷关内繁灯高挂并不冷清的街道里,少年与少女穿行来往熙攘的人群中。
柳十三想保持一会儿沉默。
他素来步伐极快,可此时不得不放慢脚步。
因为身后的‘小师妹’紧紧拽着他的衣角,对此他束手无策。
这位打骂不得的灵韵姑娘不知何处得了师父十年前丢失的菩提心,哪里又是他的师妹?如今倒好,一路纠缠跟随却如何也甩不掉!
“难道真要带着她去风雪银城面见师尊?”
柳十三一想到此处便自觉苦恼。
……
“大师哥,这有家客栈。”
小姑娘松灵韵遥指着客栈门匾,扑闪着大眼睛笑意盈盈地看着柳十三。
“我饿了。”
“方才在船上……”
柳十三很清楚地记着半个时辰前在商船里才刚吃了晚饭。
他本想说些什么,可看着这位未入门的小师妹可怜兮兮地揉着空空如也的肚腹,柳十三涵养极好地将满腹的话给咽了回去。
“我身上可就只有二十两银子了。”
常理说仅一顿寻常晚饭而已,无需随身揣带二十两银钱的少年懊恼,可几日来随着认识加深,柳十三真的有些担心这区区二十两银子是否够师妹一餐之用。
男子汉行走江湖若被这俗物之事愁了人岂不让地玄新榜那些家伙笑话?可囊中羞涩,总不至于吃那霸王餐?
想起出谷时师父的叮咛嘱咐,柳十三悔恨自己为何不将那几张银票揣上。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钱人。
柳十三第一次觉得提兵山里那位天下第一富的师父此言在理。
无奈之下,他只得告诉自己,小师妹只是在长身体而已!
“够了够了。”
小姑娘松灵韵终于松开皱褶的衣角,极为欢喜地进了客栈。
柳十三压了压斗笠紧随其上。
客栈里颇为热闹。
柳十三虽不知函谷关十年前模样,却也料想今日客栈况景远非十年前大燕帝国可比。
如今天东大统百姓一家亲,此般盛世之况除东楚明王君泽玉之外而不可为之。柳十三即便骨子里并不喜那位擅弄权谋划运筹帷幄的明王,可也不得不暗自钦服这治天下的手段。
起三楼的客栈里,小姑娘松灵韵挑了客栈中央最惹眼的桌子坐了下来。
客栈小二前来问安。
小师妹毫不生疏地将此十方客栈远近驰名的招牌菜不偏不倚临幸了个遍。一道道菜谱菜名左耳进右耳出,听得小二哥不免上下打量了小师妹几眼。
刁钻的小姑娘也并未与客栈小二计较,只是拍着身旁位置,笑眯眯地看着大师哥走来,待到柳十三摘下斗笠放下刀,松灵韵豪爽地向着小二哥郑重介绍身旁少年英雄人物。
“瞧见没?”
“地玄新榜柳十三!”
“我大师哥可是出自提兵山藏兵谷江家……江家会缺钱么?”
客栈小二涉世未久哪里识得地玄榜人物,亦无从听闻提兵山之名。然而无论如何见了随身佩刀的客人,他始终是招惹不起的,只好遵从而去。临走时还不望瞥了那把普通之极的竹刀一眼,心想着真的不会缺钱么?
被客栈小二一眼望穿囊中羞涩的柳十三极为尴尬地清了清嗓子。他觉得无论是否身为大师哥,此刻都有必要说一些道理了。
他正欲开口,小师妹却又扯起他的衣袖,遥指着楼上的方向。
“大师哥快看,是那位说书先生。”
柳十三只好循着方向望去。
他看到了那位商船里为大伙儿一路解闷的说书先生。
当他视线投送时,那位说书先生正巧不巧不知有心还是无意用眼角余光瞥了一眼。
朝着柳十三所在的方向瞥了一眼。
确切的说,那余光落在刀上。
柳十三的竹刀之上。
提兵山藏兵谷长大的柳十三自认无擅长本领,十七路刀满打满算用了十年便也只会十三路。
他算不得刀道高手,更算不得少年天骄。
唯一值得炫耀的资本在于他的师父。
他的师父极多。
除了风雪银城城主与提兵山江家家主之外,他还有三千位师父。
江满楼卸了铁浮屠的三千大红袍都是他的师父。十年的光阴,可以说是与三千大红袍相伴而过。
他们不教他奇门遁甲,不教他读书识字,不教他武学道法,只教他三教九流。
世人皆知,江满楼的三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