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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燕四十二年的头场雪还在飘落。
巨鹿城外一望无边的荒原山舞银蛇苍苍莽莽。
堆积了一天一夜,那沉重的雪压断了早已摇摇颤颤的枯枝,枯枝上无处可栖的鸟儿惊飞,迎着寒风暴雪,不知飞向了何处。
不知何处是它的故乡!
枯枝坠落在铁蹄之前,打着响鼻披铁甲银面的马儿一脚塌断了枯枝。
紧接着,那如落叶需归根的枯枝便被无数的铁蹄湮没,踏成粉末,终与厚厚的白雪混在了一起。
这是大燕百万铁骑出城!
银白的天地。
墨色的洪流。
冰冷的铁甲。
锋利的长戈。
震慑人心的整齐步伐。
迎风飞舞的赤色燕旗。
今日率军出城迎敌的并不是燕南飞,而是昨日里两战两胜声名大显的帝国凝雪公主。
燕南飞则独立巨鹿城头,遥望着墨色铁甲洪流前那道红袍倩影。
那是他的妹妹。
也是定鼎之战今日的主角。
……
很巧不巧地是,早已列阵八方威风凛凛的七州域盟军之内,亦无端坐木轮车的军师君泽玉的身影。
军师大人仍在营地。
便是常伴军师左右的完颜无双也未现身三军阵前。
雪儿对此感到疑惑。
可七州域百万盟军并未觉疑惑。
昨日首战落入下乘心中积郁的他们非但没有疑惑不安,反而觉得踏实。
前无仅有的踏实!
对于君泽玉来说,缺席不代表畏输,或许仅仅是怕冷。
在怕冷与胸有成竹之间,七州域百万盟军显然更愿意相信后者。
军师未至,因为他无需至。
无需至,因为他胜券在握。
来或者不来,在或者不在,胜利都在那里。
他们期待着凯旋之音。
在大燕百万铁骑出现在视野中那刻,七州域盟军纷纷摇旗呐喊,威慑敌军。
大燕铁骑自然不甘落后。
便在这你来我往当仁不让的惊天呐喊声下,雪儿一骑轻尘,风中扬起红袍,御马出阵。
擂鼓声响起。
鼓音震荡一圈又一圈的涟漪,将那误入涟漪之中乱舞的风雪震得粉碎。
七州域盟军千员良将战阵之内有一身披赤红盔甲的猛将提着长戟打马冲出,烈马急奔不过百米之距,那猛将便纵身跃起跳入高空,赫然便是一位灵窍上境的七州域强者。
雪儿柳眉微竖。
比雪花还要白皙的纤细皓腕斗转剑身,雪儿随手解下红袍披风,一跃而起,刹那间已是半空百丈之上。
高空处有戟剑相击声不绝。
两道身影没有任何犹豫,没有任何试探,出手瞬间便是殊死搏斗。
两军阵前无数道目光。
天空之下无数片雪花。
还有一件红袍披风,随风而舞。
那红袍披风之下,两匹各随其主的战马轰然撞在了一起。
鲜血激流!
……
“巨鹿之战第二日,你猜君泽玉对燕南飞,胜负几何?”
生死关头还有这般闲情逸致打赌摇色子的人,江都城内恐难找出第二个。
江满楼一手搭在南山禅师李星云肩膀,挤眉弄眼地说道。
李星云不语。
只好合掌低眉。
“你这家伙,好好的书生不做,偏要剃了三千青丝做那六根清净的佛徒?”
重逢之后,江满楼一直心有怨气。
对李星云的怨气。
他不知书生经历了什么,他也不想知道这些。
他只是想起大道理与先生说挂在嘴边滔滔不绝的书生,再瞧着眼前人,于心不忍,只是心疼!
月三人与重阳看着这位年轻的禅师。
沈天心与莫相期也在看着这位不语的禅师。
洛长风或许知道的多些。
他又能如何?
他拍了拍江满楼的肩膀,将泪水在眸中打转的恶少,按坐了下来。
李星云低眉沉默。
手捻着念珠。
口中默诵着观自在心经。
楼阁里沉默久久……
江满楼倔强地起身,夺了那佛骨念珠,扯成粉碎,佛珠掉落满地。
李星云微微睁开眼眸,湿润与泛红的眼眸。
他低首看着滚动的佛珠。
“我负了大家。”这是同袍聚首以来,李星云除了佛经佛号之外所说的第一句话。
“你没有负任何人!你负的是书生意气!”江满楼负气离开。众人相继离开阁楼。
很快地,楼中只剩洛长风与李星云两人。
洛长风心底轻叹,将洒落的佛珠一颗颗捡了起来。
李星云躬身接过散落的佛珠,深深的看了洛长风一眼:“如果,七州域盟军止步于雪霁剑下,你复仇受阻,该当如何?”
书生作最后的道别。
他合掌为礼。
起身辞去。
他没有等待洛长风的回答,因为他知道,洛长风无论如何也没有答案。
洛长风怔在原地。
他真的未曾想过这个问题?
他想了不止无数遍,只是得不到答案而已。
当李星云揭开他躲避而不愿面对的真相那刻,他仿佛看到了那副画面。
那副与雪儿刀兵相见的画面。
……
江都城外风雪中有一场送别。
是十子同袍对书生李星云的送别。
他离开不是因为怨恨。
手足同袍,爱之不及,岂能怨恨?
佛珠碎落满地的那刻,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