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其说是一封信,不如说是一张空白的纸。林景交给萧凌的信没有任何关窍,这就是一张没有被任何墨水沾染过的纸。
“什么意思?”萧凌瞬间翻脸。
邓通接过信看了又看说:“这……这好像真是一张普通的纸。”
“还要你说?”
“是。”邓通毕恭毕敬将信放下:“王爷,现在怎么办?”
萧凌坐在那默不作声,他实在想不透这是什么意思。末了,叹了口气道:“去找石蜡过来,重新封上。”
邓通应声去了,萧凌又陷入沉思中,不知道萧砚那边是什么情况。
五天之后回到京城,方敦接过了他们手中的信,随后道:“皇上今日抱恙,请二位王爷先回府。”
“父皇怎么样?”萧砚问。
“皇上还是老样子,皇上现在正在午睡,等皇上起了才会看信呢,王爷们现在等了也是白等。”
两人离开,方敦折返屋内,皇帝正虚弱地靠在床头,见了他来问:“走了?”
“是。”方敦将信递上说:“左边的雍亲王的、右边是睿亲王的。”
皇帝咳嗽两声,将信举起来看了看说了两字:烛火。方敦懂得他的意思,立刻照办。皇帝并没有亲自动手,一切都是方敦代劳。
他先将右边那封信的封蜡对准烛火,和萧凌当时一样,过了好一会儿蜡才融了一层。
“皇上,您看……”
皇帝点点头并没有接过信,他知道里面是白纸一张,看了也是无用。他用下巴努一努另一封信说:“再试。”
方敦取过萧凌带回的那一封照例放在火上,蜡却很快就融化了。方敦脸色一变,有些怯怯地看向皇帝。皇帝也看到了这一幕,这一回他伸手接过了信纸,低头看着上面融化的封蜡没有说话。
林景所用的是特质的松香封蜡,要比寻常的石蜡难以融化一些,然而光从外表上是看不出两者的区别的。谁偷偷拆了信偷开,一般一定是用普通石蜡封上信口,但对皇帝而言,谁偷看了信便是很容易验出来结果的。
萧凌,连天子的信都敢拆了私看。
“皇上千万不要动气,保重龙体要紧。”方敦小心提醒了一句。
皇帝冷哼一声,无力地靠在靠垫上闭上眼说:“朕有什么可生气的,朕也做过这样的事。当年先帝就是这样试探朕的,只是朕更高明,识得松蜡和石蜡的区别。”
“皇上,王爷们都太冲动。”方敦心想还好皇帝自己说了,其实这些王爷们个个都像极了皇帝,每个人身上都有他的影子存在。
又过三月恰是夏日洪峰高发时节,萧凌奉命去到并州视察他前几年督建的水坝使用情况。
夏日炎炎,连健康的人都觉得难受,更不要说皇帝了。皇帝的病已经非常严重,太医署的御医束手无策,每日只能用补药吊住他的命,总之拖一天是一天。
皇帝不再上朝,政务交由秦亲王、睿亲王和瑚亲王主理。
事实上就算他想上朝也不可能了,如今他双腿浮肿连下地都成了困难,只能终日躺在床上慢慢等死。
外头太阳这样好,皇帝却觉得全身冰凉。
他退下了所有太医,叫人传来陈峰。
陈峰踏入殿内,慢慢走到内寝,他看到那个从前高傲又自私的天子如所有垂垂老矣的老叟一样躺在床上,银白色的头发凌乱地沾着汗水贴在耳边。
他要死了,像所有年迈衰老灭亡的人一样,最后化作尸骨、化作尘埃。从前多么风光,死后也是暗无天日的棺椁里一具无人问津的遗骸。
他独自走到床边,闻到那种老人身上特有的古怪味道,向肤色暗沉眼圈发黑的人拜了一拜问:“父皇找我?”
皇帝睁开眼,浑浊的眼珠子动了动,微微抬了一下手指示意他坐到自己的身边来。
陈峰没有坐,只是站在原地冷淡地问:“父皇找儿臣所为何事?”
“朕想你了……”皇帝有气无力:“朕昨夜梦到了你娘,慕仙还是这么美丽,竟没有半分老态。”
人之将死,想到的全是少年时美好的事情。他和南慕仙两小无猜,那时候若是他不放弃,时至今日陪伴在自己身边的一定还是她,他们会是一对让人称羡的恩爱夫妻。
“人死去多年,自然是不会再老的。”陈峰的话语里不带一丝感情。
“朕这辈子唯一的遗憾就是不能和你娘白头到老。你娘的尸骨藏在海疆,其实朕好几次想替她迁坟回来与朕合葬,可惜太后不同意。”
“父皇百年后该和皇后同穴,母亲是罪臣之妻她不配。”
罪臣之妻?
皇帝突然猛烈剧咳,断断续续急道:“不、不对,她不是……她是朕的妻子……她……”
“没有礼法聘书可依,”陈峰看着他咳得像是肺要炸开,却只是垂着双手冷静说:“母亲至死都是钱家的媳妇。”
“不是……不是……咳”皇帝咳得弓起背部,整个人几乎要滚下龙床。
陈峰这才动了动步子,从一旁一个精致的木盒子取出一颗丹药说:“父皇稍安勿躁,先喝口水。”
皇帝在他的帮助下用参茶服送了仙丹,长长叹了口气说:“你这仙丹从前还是很管用的,如今朕病入膏肓药石无用。”
“是,怕是天子杀人无数身上阴气太重,命格也早就变了。说来最重要的事,父皇办妥了吗?”
陈峰说得话极不中听,皇帝诧异但不欲与他计较,只是疲累道:“储位的事情你不必担忧,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