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出穆仲铖不悦,舒弋又道:“月前郑夫人派人来递话,说要办宴席,缺两株紫龙卧雪。偏巧今年的紫龙卧雪生得不好,郑夫人偏爱富贵色,我选了一株泥金香和一盆金红大背送了去。”
穆仲铖皱眉,很觉腻味。
今之世道,尚武之人居多,朝廷不过是占个名头上的好听,并不敢轻易挑战江湖势力。杜咸那续弦夫人真是不知所谓,来穆宅做了两回客,便见天地来府索要东西。真当穆家是那么好欺的?
“以后她再来,别理会她。”
“是。”舒弋迟疑了一下,应道。
穆沧平不惜物,说的是,只要不过分就给她。不过穆仲铖既然不同意,这种小事上,穆沧平是不会跟他争执的。
穆家往来的重要的,不太重要的人物,穆冈心里都有一本账。
“叫郑云容,”老管家拣紧要的说,“原是杜咸府上的一个舞姬,后来抬了妾。杜咸的原配夫人死后,她不知用了什么手段让杜咸力排众议,将她扶了正——这个女人不简单。”
穆仲铖脑中蹦出八个字:山下金风,云中桂子。
他们都想错了!
那件肚兜的确是证物,但关键的不是前面一句,而是后面那句“云中桂子。”
穆冈抬眼与穆仲铖目光撞见,显然他也想到了。
“去刺史府。”
郑云容死了。
老刺史哀凄不胜,病倒了。是管家接待了穆仲铖。
穆仲铖看见门口的白灯笼便改换了主意,装成上门吊唁的样子,老管家不疑有它,引他去灵堂这一路,絮絮叨叨说了许多。
据说昨日是郑云容的生辰,杜咸为她大办了宴席,结果郑云容酒力不胜,宴行一半便叫丫鬟搀回去歇息了。
三更宴散,杜咸歇在新纳的小妾房中。
一晚上府中并无异样。
不想第二天一早,有家仆人从花园池塘经过,发现了漂浮的女尸,打捞上来一看,却是郑云容。
尸身浮肿,浸泡的时间不短了。
灵堂还在匆忙搭建中,郑云容的尸体停在院中,人来人往,乱得很。
老管家自去忙其他的事了。
趁人不注意,穆仲铖撬开郑云容的嘴来看,口腔里有没来得及清理的水生物,不是死后被人抛下水的。
他又去发现尸体的水塘察看。
水塘北面邻着一片柳树林,应是不常有人去,岸上生了青苔。从花园常有人经行的几条道路看去,视线难及位置有一排浅脚印,接近池塘出现了明显的滑痕,外浅内深,一直通到池沿断掉。
内壁苔藓也被剐出一个缺口。
怎么看,都像是失足落水。
郑云容的房间被翻得乱七八糟,听下人说是家中出了内贼。
先前郑云容房里的大丫鬟发现夫人不在,出去寻时,房间里还好好的。后来尸体被发现了,府上乱做一团,就有外院的小厮趁乱进来,盗了财物逃走。
满地狼藉中,还有两株被踩烂了的菊花。
问过郑云容院里的人,证实了是舒弋送来的那两盆泥金香和金红大背。据说这两盆花一直是郑云容在亲自打理,还特意盯住下人看好,菊种名贵,夜间怕丢了,都是搬进了屋的——绝没有搬走又拿回来的可能。
种种迹象,似乎都在显示穆仲铖之前的判断错了——郑云容可能并不是杀害闫桂山的凶手。
可是又该如何解释,闫桂山前脚遇害,郑云容就紧跟着身死?而郑云容的名字里,恰巧有一个云字。
穆仲铖带来一个受过特殊训练,极擅长与人攀谈中套话的“计”门女子宣眉,称擅长白事打点,留在刺史府套取消息。
他在回穆宅的路上遇到了穆冈派来送信的人——焦遂死了。
穆仲铖这会子对什么样的噩耗都见怪不怪了,不死人他反倒觉得奇怪。
焦遂的死倒没有程屠二人和闫桂山夫妇这样曲折,是掉下山崖摔死的。
焦遂有清晨上山打坐的习惯,谨慎起见,每次选坐的地方都不一样。对方也不知怎地将他选座的规律给摸清了,事先在山崖上动了手脚。
根据现场遗留下来的痕迹,还有尸体上的伤痕,基本可以还原焦遂掉落山崖前的情形。
对手应是趁焦遂打坐入定后发起的偷袭。
焦遂警性高,对方显然也知道不可能一击得手,准备了石灰粉,在焦遂遇袭大力弹跳起,踩脱松动的大石后,一瞬间洒了出去。
焦遂被石灰灼了眼,脚下又无处着力,情急之下抓住了对方用以偷袭的木棍——却是段朽木头。
最后一步,也是最致命的一步,对方趁焦遂借力失败,身体后仰之际,跳起给了他一记强有力的窝心脚。
此等一环扣一环的算计当真令人心惊。
可怜焦遂练得一身霸道功夫,最后竟这样窝窝囊囊地死去——杀他甚至都不用出动霍岸这样的高手,只需要一个力气大的人,能在关键时刻跳起来给他一脚就够了。
穆仲铖毫不怀疑是穆典可下的杀手。
谁非要置焦遂于死地不可?谁会有那么多心眼和诡计,用这么一个让人意想不到的法子杀人?还刚好在闫桂山和罗绮的死讯传出之前。
连折四个绝顶高手,没人还敢对失了武功的穆典可掉以轻心。闫桂山和罗绮意思,穆门就立马出动人马去保护焦遂了。
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
此时梅陇雪正心满意足地蹲在二进院的厨房门口,啃一锅炖得红肉酥烂的酱香肘子。
她和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