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掉她?没那么简单吧。”
施叠泉抱棍坐在一堆乱七八糟的铁器上,懒洋洋说道:“我早提醒过你,穆四这妞邪得很,你要是不能瞬时扼其咽喉,置之于死地,让她喘过一口气,谁死谁活还一不定呢。”
歆卬报之以默。
他乃修道人,不至为一两句不阴不阳的风凉话动气。
他承认,这一仗是他轻敌了。
然而到现在,他都没想明白,这种大风大雨天气里,良庆和常千佛是怎么察觉到切风铁的存在并迅速做出反应的。
“人命钱不好挣呐。”施叠泉叹口气,引出正题。他伸出了一个巴掌,五根手指,在面前晃了晃。这是坐地起价的意思。
“施公好大胃口。”歆卬神情未动,接下来的话却出卖了他不太平静的内心,“不怕没命消受吗?”
“胆子小就不会跟道君做生意了。”施叠泉说道:“事先说好的,杀穆四,捎带上两个常家堡的家奴倒也没多大所谓。可现在不明不白地多出个常千佛,道君难道不应该解释一下吗?
那可是常纪海的心肝独苗啊,这个价还是看在你我的交情份上。”
施叠泉言语间颇有怨怪之意。
歆卬也憋闷。
他得到的线报是说容翊对穆典可仍存有觊觎之心,欲以窦家的情报引她单独赴约。
谁晓得常千佛会跟去容府,还和穆典可同乘一车返回。
探子回来报时,洒金街上已诸事布置停当,四面切风铁张拉完毕,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左右不过是多杀一个人。杀常千佛,得罪常纪海;杀穆典可,得罪常千佛;后果差不多。歆卬是这么想的。
况且他已做了十全准备,自有方容背这口黑锅。
思忖一刻,歆卬做出了妥协:“就如施公所说,佣金翻五番。”
施叠泉是个贪利小人,人所共知。此时吝财,让他倒向穆典可一边就得不偿失了。
“还望施公念在老道诚心相待,还之以义。莫蹈荒野旧辙,两家得利,终落一场竹篮打水。”歆卬颇是不悦,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这是嘲讽施叠泉在荒原一役中首鼠两端,既得罪了容翊,又叫徐攸南摆了一道,什么好处都没有捞着。
施叠泉才不在乎别人怎么评说。
“道君尽管放心。”刚得了一笔巨财,他心情甚美,笑呵呵言道:“我就是敢跟您老耍心眼,也得罪不起洛阳那位啊。”
“如此甚好。”
歆白歌道袍高髻,撑着一把淡灰色的素伞缓缓走近,最后停在三尺外,隔着一张切风网,居高临下地看着穆典可。
穆典可无暇理会歆白歌。
她扶着常千佛在地上石板坐稳,拔出短剑,小心削去露在外头的箭杆。至于那箭镞,却不敢动它。
小臂少肉,这一箭,定是深入了骨。
“不疼。”常千佛看着她紧攒的眉心,轻声说道。
穆典可抬眼将他狠狠一剜,随后又心疼了,握了他的手腕以示安慰,悄将下唇咬了咬。
这人总是说些小孩都不会信的鬼话来哄她,结果反而是让她心里更难受。
她抬起细白的五根手指,在箭创处来回摩挲,挡住雨水,却不敢用力,虚虚触到衣料便收。
大街上尸横遍地,风雨凄惨,两人就这么无言并坐着,竟有一种世事不易、岁月永好之感。
“我来是向你道谢。”歆白歌说道,“多谢你救了子建。你有什么遗愿,我力所能及,会替你完成。”
“我没什么遗愿。”穆典可没有抬头,反又看了常千佛一眼,“我觉得什么都很完满。到今日此时,我所有的心愿都已完成。说起来还要感谢你的成全。”
这话显然言不由衷。
至少歆白歌知道的,她想毁了穆门给金家报仇,这个心愿就没有完成。
歆白歌不说话。
道心既坚,心平如水,她犯不着和个小女孩儿斗嘴。
“你要真觉得对我有愧,烦劳递张琴进来吧。”穆典可仰了仰头,雨势渐小了,不过横亘在头顶上的切风铁依旧难辨。看这距离,落下来还有些时候,“被切成十七八块的,太难看了啊。死前总不能也那么狼狈吧。”
“我对你没有愧。”歆白歌说道。
穆典可杀得歆红语,她便杀得穆典可,何愧之有?
“你在等什么?”她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等转机呀。”穆典可笑说道。
她把头仰得更高了,脖子纤长如引颈之鹤。雨水滑下,愈显得一段曲项洁净美丽,“你是不敢吗?怕我使计。”
歆白歌转身走了。
穆典可将短剑塞到了常千佛手中,握住的手指,引他按在剑柄浮凸的纹路上,“这里……这里……还有这里。”她压低声音说道:“一起发力,左刃即有黏液析出,可以…蚀断切风铁。”
歆白歌的直觉准得可怕。
她的确在等,等雨歇。
一个武功蹩脚的杀手未必会短命。但是不长记性的杀手,肯定活不长。
穆典可是个不会允许自己在同一个大坑里连摔两次的人。
第一次遭遇切风铁袭击之后,她便找来了莫扬,让他试着用矾油、硝水等物,提炼出一种能迅速融断切风铁的东西,最好能够掺进兵器里。
按照她的要求,莫扬倒是很快炼成了能够蚀断切风铁的黏液,却在如何打造兵器上犯了难。
最后让他想到一个办法:将铁陨石进行加工淬炼,再生出一种介于铁与石之间的特殊物质,既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