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千佛揽着穆典可飞身而出,手上银针如细雨,噗噗射出,尽皆入骏马双目。
马群受惊,狂乱奔逃,一时踩踏无数,惨叫嘶鸣之声不绝于耳。
尤勃然大怒:“常千佛,你言而无信!”
常千佛冷冷道:“你是个军人,军人职责就是保家卫国,守护一方平安。你身为军中将领,却拿无辜百姓的性命威胁于人,还有脸指责我言而无信?”
尤一噎,随后更加愤怒:“你身为南朝子民,本该忠君爱国,却肆意加害我南朝士兵,又是何道理?”
常千佛道:“何时南朝的士兵不再以卫国卫宁为己任,而是沦为贵人们的私器,随意调度,专用来解决个人恩怨?”
尤脸庞涨红,竟是无言以应。
六百兵士折损过半,眼看无力阻止穆典可一行人离去。尤心知一旦事败,自己绝对无力承担刘妍的怒火,一马当先,打算做最后的搏击。
忽然大地震颤,远处地平线传来怒雷般的马蹄轰鸣声。
千军万马如同奔腾的潮水,黑压压地往客栈方向压来。
两顶飞辇破夜空而来,据守东南,西南两角,截住穆典可一行人的退路。
东南角的轿辇上坐着的是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面色红盎,仙风道骨。右手执一截短棍,双肘交叠,盘腿而坐。
西南角则坐着一个穿红裳的喇嘛,面色黑红,凶相毕露。粗糙的双掌中握着一对金色铜锣。
裸了一臂,肌肉盘结,壮硕如山。
两人皆吐纳匀停,巍然静坐,无形之中给人以巨大的压力。
一望便知是绝世高手。
徐攸南道:“那个白胡子的老头施叠泉,是南山派掌门李书芳的师兄,因为心术不正,被王采篱逐出了师门。但就智力武功来说,此人远在李书芳之上。
那个喇嘛叫央金扎西,此人是个佛学天才,悟性惊人,诵读不忘,练就一尊金刚铁石之躯,刀斧加身而不坏。”
抬眸看了一眼身后黑压压的大军,道:“我们都被人误导了,这不是刘妍的手笔。”
常千佛皱眉道:“是容翊?”
徐攸南点头,微眯着眼,眼神锐利寒冷,如同刀锋:“看来南朝廷是滩深水,有人容不下我们了。”
战马风驰电掣地迫近,为首的将军一身银色甲胄,头戴银盔,面容清俊,只是脸上有淤青,正是当朝大将军方显。
徐攸南一行没有太多意外。尤却是满目的惊疑不定。玳瑁与珠鸾三人也是面面相觑,不知究竟发生了何事。
刘妍设宴灌醉方显,盗得令牌,令洪文茂带着神箭营前来追杀穆典可。同时买通了尤,命其以追剿山匪为由,带三百骑兵前来汇合。
为防万无一失,玳瑁亲手在方显的醒酒茶里下了重剂量的mí_yào,照理说,方显起码得睡到昨天晚上才能醒过来。
为何却带着重兵出现在距离姑苏几百里之遥的此地?
方显面容凛然,长剑遥遥指来,大声喝道:“妖女穆氏,与人合谋刺杀国相,窝藏钦犯,罪大恶极。尔等速速将此人交出,饶尔不死!”
徐攸南转头向穆典可看来。
那目光里的复杂意味叫常千佛本能地往左移了一步,身体紧绷,进入警戒状态。
徐攸南太擅长掩饰情绪,常千佛看不透他,然而他感到了危险。
他竭力压制心头的怒火,却还是因为情绪太过激动而声音颤动:“你们就是这么对她的?她为你们卖命,为你们冲锋陷阵,受尽针刺刀劈之刑,你们…就是这么对她的?”
寒江雪和陌上花同时往前一步,拦在了常千佛和徐攸南之间。
徐攸南败局已定,不再徒劳挣扎。静静地望了穆典可片刻,面容仿佛一瞬间苍老,神态里尽是怆然:“还是我太心软了。我杀了你那么多回,却没有哪一次真的下得了狠手。每每到了最后,又不忍心了……是我错了。”
他抬头,遥望北方,神情悲怆:“我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你会要了他的命……他以为自己骗过了所有的人,其实只骗了他自己……”
穆典可惊累交加,昏昏然倚靠在常千佛怀里,没听清徐攸南说了什么。常千佛却是一字一句听得明白。
徐攸南说:你会要了他的命。
他以为自己骗过了所有的人,其实只骗了他自己
穆典可会要了谁的命?谁是徐攸南竭尽全力想要保护的,且为了他不惜一次次对穆典可痛下杀手?
常千佛心头一跳,下意识地转头望向远处大军的方向。
只见两队数百人的骑兵护送着一辆车蓬高大的马车从队伍后方缓缓驶来,所过处士兵纷纷避让行礼。
看这气派与阵仗,应当是容翊亲自坐镇来了。
常千佛突然间明白了徐攸南。
明白了他对穆典可的态度,也明白了他对自己的一再相助究竟为何。
以及他为何突然对穆典可动了杀机。
容翊精心筹谋了这么大一场局,出动武林高手,调派军队,绝不仅仅只为了捉拿一个私放逃犯的穆典可。
徐攸南向施叠泉走过去。
施叠泉安坐不动,手中短棍随着徐攸南的步伐不断变换方向。从徐攸南动身,到走到施叠泉面前,短短三丈地,不知过了多少招。
施叠泉微笑道:“一别数年,檀郎风采依旧。”
徐攸南笑道:“泉兄却已是暮颜霜鬓。”
施叠泉笑道:“人老心不老。”
徐攸南笑道:“泉兄还是当年性情,有一颗争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