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仲的话还没说完,郑姬恼羞成怒打断了他,每日都在这种痛苦煎熬的她,实在不想再让别人来揭自己的伤疤并洒上盐,只见她那张俏丽的俊脸红一阵白一阵,是既羞愧又气恼,鼻头通红,强忍着大颗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但是祭仲并没停下来,而是继续道:“这第三嘛,老夫要为自己正名。”
祭仲停了下来,又想起了自己当时的处境。
郑姬偷偷瞟了祭仲一眼,只见他眉头紧蹙,闭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气,似乎不愿想起什么痛苦的过往。
“当日确实是老夫亲自带头,将姬忽从王位上拉下来不假,可是其中另有隐情夫人知道吗?老夫是受姬突这个小人所要挟,被逼无奈才一时成了他的傀儡。”
“被要挟?莫非大人有何把握被姬突掌握?”
“是啊,他抓住了老夫最大的软肋,那就是老夫的小儿,夫人有所不知,都说爹娘心疼断肠儿,老夫老来得子,膝下又添幼子,小儿生得乖巧伶俐,甚是讨人喜欢,被老夫视为掌上明珠,而被姬突那卑鄙小人得知后,趁老夫使宋时,悄悄派人抓走小儿,欲将小儿摔死在万丈悬崖里……”
说到此处时,祭仲已是老泪纵横,泣不成声。
“原来如此!”
原来不是来为他女儿祭淑娴报仇的,只是听祭仲讲的这些,更让人心惊肉颤,国家大事,与那乳臭未干的小儿有何干?郑姬也为之动容,眼神中充满着怜悯之情。
“老夫在姬忽被逼让位的那一刻起就暗暗对天起誓,今生一定要助姬忽再复王位,否则老夫将死不瞑目。”
“即便如此,就算姬忽再当王,名不名分,宋雅真得从未看重过,何况现在也是一样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对于大人说的话,宋雅还是那种话,不会发表任何表态。”
“虽然夫人每天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不假,可是您真得快乐吗?正如夫人所言,不看重王后的名分,那是因为王上不是您心中所爱之人,和所爱的人在一起,哪里都是天堂,没有了心上人,餐餐山珍海味也如同嚼蜡,看似光鲜靓丽的生活,实则每天都是行尸走肉。”
祭仲的话,似一壶滚烫的开水,浇在郑姬那冰封的心上,一阵悸动,紧接着是如刀绞般的剧痛,也正是这剧痛,让郑姬那麻木已久的心有了知觉。
豆大的泪滴喷薄而出,来势汹涌如涛涛江山绵延不绝,郑姬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来郑国快四年了,第一次突破内心的防线,在外人面前坦露了自己的心迹,就算把嘴唇咬破,渗出殷红的鲜血,也没能止住失声恸哭。
秋菊和秋萍一时慌了神,不知如何是好,幸好郑姬收得快,因为她想到,此人到底是何方神圣,为何会洞悉她的一切,内心里深藏的东西,就连自己的贴身丫环都不知道,他又是如何得知?此人极不简单,明知已经藏不住,却也不能这样被他瓦解。
郑姬极力控制住情绪,抬头仰望着天花板,使劲将眼泪憋回去,然后说:“那又怎样?”
祭仲盯着郑姬的眼睛说:“老夫可以助夫人逃出这苦海。”
祭仲明显从郑姬的眼里捕捉到一丝光亮,但只是一瞬间,这光亮就被她隐藏起来。
“不必了,我心已死,别说逃不出去,就算逃出去了又能如何,他也早已……”郑姬神色黯然,没有把话说完。
“若老夫说他还在等你呢?”
“大人的意思是?您见过他?”
“不仅见过,老夫还与之交谈过,得知他至今未娶,依然对你念念不忘,老夫被他的真情所动,决意成人之美,帮你们一把。”
这是他让老夫带给你的,祭仲小心翼翼从怀中取出个小包裹来,展开来是一朵用鸡血石精心雕刻而成的牡丹,正卧在一片晶莹剔透、洁白无瑕的白玉中,远远看上去,正如一朵娇艳的牡丹怒放在白雪中。
“是他……没错……杜郎……他没有变心!”
郑姬再一次喜极而泣,眼中满是期许,光彩熠熠,柔情一片。
秋菊和秋萍从郑姬眼中看到了希望,充满热情,不再是那个冷冰冰的冰山美人,真心替她高兴。
突然,郑姬收敛住开心的泪水,缓缓将那朵牡丹包裹起来,塞回到祭仲手中。
“请大人帮忙还回去吧!告诉他,别再等小雅了!”
郑姬说完,竟俯在桌子上,肩膀不停抖动,压抑的呜咽起来。
“夫人,您这是何苦啊!杜公子痴心一片,您怎么能这样对他?”
“我不配……和他说,以前那个小雅已经不在了,呜呜呜!”
郑姬的心钻心的痛,她知道,就算他痴心不改,可是自己再也回不到当年,不再是那个纯洁无瑕的卧雪牡丹,他之所以等她,是因为他不知道如今她的不堪。
祭仲只是默默将那牡丹收好,没有再打扰郑姬,他知道她做出这个决定需要多大的勇气,此时她的心里该是有多难过,他摆手制止了正欲上前劝阻的秋萍,就让她痛痛快快的大哭一场,她需要发泄一下这堆积成山的思念与自责。
过了许久,郑姬总算平静下来,秋萍上前用绢帕轻拭郑姬脸上的泪水,秋菊轻抚她的背,大家谁都没有多说什么,只听郑姬幽幽地说:
“虽然终究不能改变事实,但大人为小雅做的一切,小女子铭记在心,也请大人信任小雅,事已至此,大人需要宋雅做什么的,尽管开口吧!”
“好,既然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