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薇决定走访一下居委会,想通过政府单位来对雪夜的父亲开展思想教育工作。
居委会的办公室里,接待她的是一位社区主任,名叫王秀兰。
王秀兰将一杯热茶端到戚薇面前,热情地寒暄道:“真是江南大都市来的大家闺秀,气质都不一样!”
戚薇接过热茶,矜持地笑笑:“哪有什么气质,我都不好意思了!”
二人说了几句寒暄客套的话,戚薇就把雪夜的家庭情况反应了出来,叹息道:“雪夜长期遭受父亲家暴,成长环境很让人担心啊!”
王秀兰听后,也是叹息连连:“你反应的这个情况啊,我们都清楚的,我和雪夜的父亲从小就认识,以前都住在宝格达乌拉林场!”
戚薇有些惊讶:“那您对他们家的情况应该是十分了解了,怎么没有认真重视这个问题呢?”
“你先别着急,这个家庭的情况比较复杂,我慢慢给你说!”
王秀兰说起雪夜,眼里流露出一丝怜悯:“雪夜这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打小父母就离婚了,雪夜一直跟着他爸,他们家有一片草场,一半租了出去,一半自己养了500多只羊,家庭还算富裕!”
戚薇奇道:“他的父母为什么会离婚呢?”
王秀兰喝了口茶水,摇头轻叹:“主要是雪山太能作了,不喝酒还好,喝完酒跟牲口一样,把老婆孩子往死里打,劝都劝不住,就跟要杀人似的,我们看着都害怕,雪夜的母亲实在过不下去就离了!”
“后来雪山又取了两个老婆,都没好下场,一个连婚都没离就跑了,还有一个自杀了好几次,最后喝农药死了!”
“雪夜这孩子特别懂事,学习又好,偏偏摊上这么一个牲口爹,跟着他爸可没少受罪!”
戚薇听得心惊肉跳:“这么严重的家暴,已经威胁到孩子的人身安全了,就没人管管吗?”
王秀兰眼里露出痛心疾首的无奈:“怎么管,连派出所都懒得管了,拘留几天放出来了还那样,我们居委会更没法管!”
戚薇接着又问:“那他的母亲呢?”
“雪夜的母亲在东乌珠穆沁旗开了一间幼儿园,已经再婚了,还生了一个女儿,不过这当妈的也够心狠的,明知道雪山是个牲口,还把孩子留给一个牲口,这么些年她都没看过孩子,真没法说!”
戚薇从骇人听闻,到哑口无言,走出居委会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那灰暗的世界仿佛将她的心也笼罩,压抑到了极点。
她随便在附近找了家餐馆,也没什么心情吃东西,一种莫名的凄凉也跟着席卷过来。
外面的天色完全黑了,路旁亮着几盏路灯,昏黄而萧瑟的光线,越发衬托出人心的孤独。
戚薇走在回宿舍的路上,心里还在想着那个孩子身上发生的悲剧,都说女子本弱,为母则强,究竟是什么样的恐惧,会让一个母亲狠心抛弃自己的孩子?
走着走着,不经意间的抬眸,她看见不远处的地方,正印着一个被路灯拉长的影子。
而形单影只的少年,也同时停下了脚步,抬头凝望。
戚薇沉吟着,轻问了一句:“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回家呢?”
雪夜向旁边指了指,说道:“我家就在这里!”
戚薇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才发现原来自己正站在雪夜家的楼下。
“老师,你来这里做什么?”
被他这样一问,戚薇一时不知该怎么解释,就随口找了个理由:“老师有点事情,正好这里从这里经过!”
“我先回家了,老师再见!”
雪夜没有多想,向她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就从戚薇身旁径自走了过去。
戚薇抬头望了望被黑暗模糊掉棱角的楼房,从这里可以看到他们家所在楼层的位置,窗户里一片漆黑,并没有开灯,显然他的父亲已经休息了。
那一刻,戚薇忽然明白了一件事,雪夜放学不回家的原因,也许是在他的父亲睡着。
她脑中回想着从居委会了解到的情况,再联想到雪夜父亲野蛮魁梧的体格,不由自主的感到一阵心悸。
她根本不敢想象,这个孩子这么多年是怎样长大的?
或者说,是怎样活下来的?
黑暗蜿蜒覆盖的楼道里,刀也割不开似的。
雪夜把脚步放得很轻,心跳得窒闷,他不好的预感特别强烈,不仅仅是那个恐怖的超体,还有来自对父亲的恐惧。
也许父亲就在家里等着自己呢。
他将钥匙插进好像棺材的房门里,轻轻地,轻轻地转动,生怕发出一丁点的声音。
打开房门,家里一片漆黑,父亲的轮廓正靠在沙发上,阴影浓厚,却听不见鼾声。
他知道,家里的墙壁被破坏成那样,父亲会等自己放学,问个清楚。
雪夜想偷偷地走回房间,小心翼翼的移动脚步,就在将要迈进房间的那一刻,身后突然响起父亲低沉的声音:
“回来了!”
“嗯!”
雪夜应了一声,心跳逐渐加速,神经也紧绷着。
“灯打开!”
“灯”是名词,“打开”是动词,当两个词语组合在一起,并且是从父亲嘴里冷冰冰的说出来的时候,他已经预感到比死亡更恐怖的事情,马上将要发生在他的身上。
雪夜只好转回身摸到墙壁上的开关,按了下去。
客厅一瞬间亮堂起来,却仿佛比黑暗中更加充满惶惶不安的气氛。
雪夜看见父亲手中的白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