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枟赶到贵阳上任的时候,王星平一行已经在千里之外的河南,就快要进入北直隶境内了。
李相公的到任并未在贵州官场激起太大的涟漪,毕竟是早在半年之前就已经传下的旨意,不过是落地而已。事实也证明王星平担心新官上任之后的折腾并未发生,在一片祥和的气氛下贵州的政令大抵可归结为两个字——照旧。
张老相公则是捞足了在西南的最后一点边功之后施施然启程往颍州老家去了,虽然就在王星平出发之前,朝廷又下明旨将他的总督陕西三边军务一职改转为兵部左侍郎,意在让其回京佐理部事。然而早就听王星平分析过辽东战局的张鹤鸣又如何会入这巷,所谓佐理部事放在目今而言不就是佐理辽事的避讳之说?他自然是打算直接归里不赴,兵部这烫手山芋谁愿意捡谁捡去,反正他是不会为了个虚名去担上晚节不保的风险。
他已经六十九岁,再有一年都够致仕的年纪了,但以他的功劳而言再进一步的机会却不止这一个。王星平临行前曾对他明言,如今的一番布置便是为了贵州彻底归流,而此事最终恐怕还要他来主持。
有这一份香火情在,张鹤鸣自然投桃报李在李枟面前将王星平和他新设的军屯及诘戎成军等事大加称赞了一番,总而言之便是想说王星平的诸多安排你最好别动。
时光又匆匆过去了两个多月,对于贵州来说生活的确没有多少变化,李相公照例将贵阳周边的防务巡视了一番,也的确听从了张鹤鸣的告诫没有去动新设的诸多军堡,反正又不需布政司出钱。
而在这段时间,王星平于路上则只能依靠随身携带的电台与留守贵阳的元老交换情报,当然,情报的交换同样也包括南洋方向。
随着季风的转向,南洋的局势也发生着微妙的变化。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最近在南洋的汉人侨民中开始流传出一个故事——在南方的‘大洋洲’(注:因在元老院的宣传中澳洲早已陆沉,故而元老们便给澳洲重新换了一个名字)中多产黄金,正是因为这个流言出现,在进入六月之后,原本定居在爪哇、婆罗洲等地的华侨们纷纷开始或结伴包船,或入伙元老院组织的移民船队趁着从赤道南下的季风往达尔文港碰运气,这误打误撞之下倒是让移民效率大大超出了元老们的预料。
借着这股东风,原本在澳洲东南开辟出的数处补给点也给顺势扩建成了城镇并且正式设府。
在东部沿海,布礼府(注:后世布里斯班)的建设如火如荼,在四、五月间的狩猎季节中,三百登陆不久的伏波军在两艘军舰舰炮的支援下于莫顿湾口一举击败了图尔巴与贾格拉两部联军三千人,军队沿着莫顿河沿岸向内陆一路扫荡,拓土百里,俘获土人上万。来自北方的六百余户汉人移民在半个月后及时被送了过来,如今沿着东面海边司帆港扩建开来的农庄、工厂已经初具规模。
也许是有了北边的前车之鉴,在接下来的征服中各地土族便显得脾气好了许多,在东南方,悉尼府(注:按照元老院的对外宣传,悉尼二字乃是取自唐?白居易《立碑》诗中‘铭勋悉太公,叙德皆仲尼’之句,为此一众元老还煞有介事地在悉尼的海滩边上立了一块石碑,以为自古以来之意)在稍晚些时候设立,在更南面则按照原时空的地理位置新建了虎贲府(注:后世墨尔本)的要塞堡垒。
而这一次两地周边的土人部落却都老实得很,全都是一副与世无争‘热爱和平’的样子,不仅悉尼府西面山中的达鲁格、古灵阁、达拉瓦尔三部立即表示了顺服,虎贲府北边雅拉河沿岸的库林联五部盟更是派出了他们的大酋长卡迪加尔前往伏波军大营表达了贸易与联盟的意愿。
但在见识了元老院的大炮巨舰之后,老酋长很识时务地当即表示他的意思被错误表达了,实际上库林联盟只是想成为上国的附庸,并在元老的诚恳建议下做出决定让族中未成年的子弟进入上国学校学习语言和知识,其唯一所剩的愿望也变成了微不足道的贸易请求,对于这种要求元老院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总之,赶在澳洲的寒冬(注:南半球冬夏与北半球相反)来临之前,澳洲这个不亚于大明版图面积的元老院未来矿山与牧场中最为适宜人类居住的部分便已全部纳入了元老院的实际控制,只等北面的铁轨铺到那里,便再没有什么人能够阻止华夏一族在此的统治了。
诚然,单从电台的只言片语中自无法领悟这波澜壮阔的宏伟图景,然而仅仅只是身边的变化也不是不能感受到蝴蝶翅膀扇起的微风。
…………
进入大名府地界后,王星平便开始有了一种感觉,元老院的存在感正在大明北方不断加强,这一论断在他于元城县的一家商号中见到了产自吕宋的澳洲棉布与成衣之后变得确凿无疑。
从掌柜疑神疑鬼的态度和兼具贪婪忌惮的神色中他发觉这种来自天津的时新棉货销路不错,但问题却也不少。
最大的矛盾无疑来自那些长年经营松江布的商家,听说这些日子松江布商与澳洲布商的人在运河上没少因为生意的冲突打斗,听说临清那边已经打死打残了好几个伙计,如今好一点的货色倒是只能依靠那些婆子打着惊闺去给大户人家上门推销了。
不过布匹归布匹,澳洲货中的奢侈品却是没有见到多少,打问之下才知道原来那等货色全都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