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烟坐在槐花胡同口的胡记茶汤铺子里喝油茶,并着三碟新蒸出来的小点心,一碟杏仁。
过早最好不过。
只是已经是过了正午的天,该吃午饭了。
紫烟手里端着一杯油茶,刚要往嘴边送,忽地又放下。“磕嗒”一声,惊得正要午休的老板娘也抬起头看了她一眼。
“老板娘,槐花胡同里住着几户人家?看着不多,怎地像是有点热闹。”
老板娘打了个哈欠,有点不情愿紫烟扰了她午休,只是眼尖地看到紫烟放在桌子上的一只小银锞子,睡意一个翻腾不知道飞哪去了。
于是满脸堆笑道:“是不多,也就六七户人家……京城这地方,天子脚下,就是穷人也不多的。那槐花胡同里,住得就是几户日子过得紧巴巴的。”
一时间八卦心起了,老板娘丰腴圆润的脸上越发透出兴奋的红光来,嗓门也一下子大起来:“不过穷人家倒是能养好姑娘,老慕家的稚娘,老刘家的秋菊,个个都是出了名的标志……可不,我这铺子也沾光,那些个少爷老爷的有的也过来走走……”
说着,老板娘眼里便闪现出暧昧的光彩来,只是见紫烟无动于衷,眼珠子在紫烟身上一滚,明白过来。
这姑娘看着虽然不像是什么贵家的娘子,可是浑身穿戴极好,握着茶汤也是一派稳妥。
怕是那个大户人家的丫鬟嘞,可比她矜贵多了。这样的人,听见她讲这些,怕是会在心里嘲笑她哩。
老板娘一时讪讪,后悔自己多言,圆润的脸上有些不好意思,于是不再说话。
“老板娘!”
“嗳!”
紫烟忽然叫起来,倒是把她吓一跳,于是又看过去。
“我还问你,刚刚为什么那么吵,怎么回事?”
刚刚?刚刚她也在铺子里,她怎么晓得,老板娘心道,这个姑娘也有些木愣了。
不快是有点不快,可是做生意讲究和气,现成的银子可得挣呢!于是白胖红润的脸上又腾起笑来。
“听着像是巷子里的几个爷们的声音,往常贯来爱进贼,几家人都亲近,出了事都是一齐拿了菜刀扁担打的。姑娘啊,别瞧着是天子脚下,这破破烂烂的地方,照样是没人管哩!打架啊,多了去!”
又是“磕嗒”一声,紫烟又把自己手里的油茶给放下来了,嘴里念念有词。
老板娘倒是听不见,不过她也不感兴趣,仍旧趴在桌子上看外头的景色。
深秋时节,铺子外头的几棵柳树也枯了,只有细细的柳枝垂下来,没有一片叶子。
瞧着有点萧瑟。
老板娘眼尖,看见一个穿着秋香绿色衣裳的美人儿袅袅娜娜地走过来,细白的一张脸儿,眉是眉,外纤巧温柔。
那美人儿手里像是拿着东西,走近了,才看见是纸包着什么,被秋香绿衣裙的美人捧在手里。
西子捧心般的好看!老板娘想着,倒比铺子里坐着的那位也要好看上许多倍。
“姑娘快些坐!可要吃些什么?”
自然是老板娘不贪睡了,自桌子上起了,赶忙细碎步子跑过去,脖颈上白白胖胖的肥肉也一颠一颠的,格外讨喜。
“不吃了,多谢老板招待。”
琥珀对着老板娘一笑,径直向着紫烟走过去,坐在了紫烟身边的凳子上。
“两位慢坐――”老板娘极亲切地道,声调柔和,随即暗暗撇嘴走开!凳子不要钱啊!
“你怎么才来?”紫烟斜睨琥珀一眼,干脆自顾自拈了一粒杏仁,丢进嘴里嚼起来。
“紫烟妹妹在这里,那表姑娘呢?”
琥珀面上还是袅袅如轻烟的笑,原本就纤巧的眉眼骨架,再配上这柔和的嗓音,极温婉。
“姑娘又没吩咐告诉你。”紫烟一个白眼,继续拈杏仁。
“哦。”
琥珀就懒得搭理紫烟,顺着窗户看出去,外头就是一条巷子。
槐花胡同。
顾遥来槐花胡同干嘛?还不叫她晓得,要不是她先前套了紫烟这个蠢货的话,根本找不到这里来。
“你既然不告诉我表姑娘在哪里,我留着也没意思,那就先走了。”
至于紫烟,根本就巴不得看不见琥珀,一听琥珀自己说要走,连忙点头。
走走走走远点,瞧见那张满是算计的脸就烦!
也不知道姑娘怎么想的,居然叫一个丫鬟叫琥珀姐姐,哪有主子喊丫鬟姐姐的道理。
不就是仗着自己是姑娘姨母身边来的吗?可还不是个奴婢,大得过主子?而且一瞧就晓得是和碧苏一样的货色,心里指不定盘算着什么坏事呢。
自从出了碧苏的事情,紫烟就对林府里的人没有好眼色。
“紫烟妹妹慢慢吃茶。”
琥珀转过身,唇角一翘,勾起点讥讽轻蔑的笑意,随即又压下去了,什么都没发生似的,斜着眼睨了坐在后头吃茶点的紫烟。
这样的蠢东西,她真是一刻都不想看见!
琥珀越走越快,便直朝着林家而去。
早前碧玺便说,顾遥时常伴男装出去,只是到底是做什么,却是捂得严严实实的。
先前碧玺也没探查出来,就被顾遥给处理了,如今倒好,总算是露出马脚了。
“你悄悄的,溜去槐花胡同看看,看看那里是不是有个绛红衣衫的少年郎过去了。”碧玺先前便说,顾遥化作男装,便是个顶俊朗的少年郎,穿一身绛红的道袍。
那小厮原是宋氏身边的得力人手,滴溜一双眼,赶紧答了是。
“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