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贤女盯着自己的肚子,眼睛瞪得大大的,似是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是真实的:它们竟真的出来了吗?历经百年的风霜,自己的三尸终于离开了身体,来到天地万象中。
泪水从眼角滴下,落在华丽的道袍上,被月光照得晶莹剔透,她屏住呼吸,静静等待着,等待着自己最终的命运。
最后一双腿脱离身体时,九贤女慢慢起身,站在三尸身后,笛子缓缓从唇边移开,被她紧攥在手中,化成一柄闪着寒光的银剑。
她闭上眼睛,右手高高扬起,银剑在半空中挥出好看的弧度:结束吧,终于,一切都结束了。
“呼......“
一阵大风从背后吹过来,吹得她宽大的袖子都飘了起来,遮住了那张稚嫩的脸孔。
她的心跳暂时停止了,浑身的血液都凝成了冰,将血管撑得快要爆掉了。
“怎么会?这才一个时辰而已呀。”
她慌乱的将袖子从脸上扒开,看到围在村民周围的三尸都站直了,齐齐的转向三苏观的方向。
“呼......“
又是一阵风,比刚才那阵更大更猛,那是宿主对灵魂的呼唤,比任何力量都要张狂。
三尸们纷纷朝着三苏观走去,步子越迈越快,半点也不敢耽搁。只一会儿功夫,它们就化成了风的一部分,飘洒着,扬起阵阵灰尘,消失在寒冷却真实的空气中。
九贤女觉得肚子一沉,刚想动作,却已经来不及了:自己的三尸神接连钻进了她的身体,就如同她所说的,步着同伴的后尘,不敢有半点逾越。
她直立在原地,很久都没动,脑子里反复辗转的只有一个念头:是谁?是谁将他们道袍里的虎头符取走了,所以三尸才在一个时辰后回归本体。可是,她明明一枚一枚的妥善放好,半点也不敢疏忽的。
难道,是他?
那个孱弱的身影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她不顾一切的从原地腾起,飞一般的冲向三苏观,脚下像在腾云驾雾一般。
身后的村民们望着她像一团彩云似的飞身离去,这才一个个如梦方醒,惊叫着逃向山下。
***
三苏观的大门敞开着,里面却一个人也没有,九贤女走到观中,突然痴痴的笑了起来,“成章啊成章,竟是我小瞧了你,以为你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病秧子,谁想,最后竟是你坏了我的好事,”她抬起头,目光穿透夜色飘向远方,“不对,单凭他成章又怎么可能识破一切,他背后的那个人才是始作俑者。”
九贤女嘿嘿冷笑了两声,脸色阴沉的如同妖魅,她身子一跃,跳到三苏观观顶,凌厉的眼神扫向山下,“你是谁?竟敢断我成仙之路,不如出来与我比试一番,今天定要将你碎尸万段,有来无回。”
她的声音变了,再不是以往那个稚气未脱的语调,每一个字都苍凉深重,像是一个年过百岁的老妪。
像是在回应她一般,隔江相对的凌云山顶突然闪过一道白光,紧接着,一个俏生生的声音传到她的耳中,“妖道,你杀人无数,还妄想修仙,简直荒诞。今日,就让我送你一程,了结了你手上百年的血债。”
九贤女双眼微红,显然已有疯癫之状,她一心想着复仇,动作变得又狠又快,宽大的袖袍在空中一挥,一只木鸢叫着从袖口钻出,冲着凌云山的方向直飞而去,嘴巴锋利尖锐,就像两片薄刃一般。
晏娘站在山峰上,目光清澈,宛若晨间的清露,她见那木鸢呼啸着从头顶直扑而下,不慌不忙的拿出一方随身带着的帕子,轻轻将它抛向半空。手帕在空中像花般绽放,精卫从花心中钻出来,迎敌而上,同那木鸢在空中纠缠成两团漂亮的祥云。
只听“啾”的一声,木鸢突然拼命拍动翅膀,跌跌撞撞的从精卫身旁逃开,在空中划出了几道圆弧后,身子一沉,栽向下面黑魆魆的深渊中。它断掉的尾巴砸在三苏观上面,碎成了几截。
精卫得意的鸣叫了两声,重新落回晏娘手掌上,化成一方栩栩如生的秀品。晏娘轻抚帕上的羽毛,嘴角一挑,“修炼了这么多年,就只有这么点本事吗,你师父知道了,岂不是气的神仙都做不成了?”
九贤女面色一变,“你......知道我是谁?”
晏娘笑了,“刘明安,你倒也不必如此心有不甘,好歹他让你保存了这样的样貌,永远都不会老,这可是多少人都求之不得的呢。”
这话戳中了九贤女的痛处,她冲天长啸一声,满头的青丝飞散开来,手朝下一挥,灶房里的一袋小豆“噌”得飞到她手中,她托着袋底,朝前猛一挥洒,小豆飞出袋子,化成一只只红色的蝴蝶,朝着凌云山铺天盖地的飞过去,蝴蝶落到山顶,又变成了数百红衣红裙的小人儿,每个人都灰着一张脸,两手平摊,摇摇晃晃的冲晏娘走过去,将她围在中间。
晏娘眉头一皱,心想这九贤女还是有些真本事的,竟能使出如此厉害的法术,她倒也不躲,就站在那里,任凭这些红衣人将自己一层层的盖住,越叠越高,远远望去,像是一座红塔,妖异而诡秘。
红塔下端突然闪出一道白光来,光线越来越亮,照得天空都白了。“轰”的一声,塔从下方开始坍塌,一层接着一层,根基不稳,上面便站不住了,那些红衣小人一个接着一个掉落下来,砸在地上,又变成了圆溜溜硬邦邦的几斗小豆。
晏娘飞起一脚,将那些豆子踢到山下,刚想使出招式,身后却又传来一声虎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