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行下效,一切看似牢不可破的规则,往往因为皇帝的一句话就成为历史。
儒学这么多年的地位,也只是因为汉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以往强势的皇帝不是没有能力改变,而是不想改变。
现在出了个另类,侯玄演希望改变一下汉家女儿的风貌,就是一句口号的事。
“妇女能顶半边天!”
简单到俗气的口号,因为喊出它的人的身份,而显得十分厚重。
华朝上下因为当年戍边之人多达百万,而工厂又兴起的太迅,导致劳动力十分短缺。因之许多女子抛头露面在广东、福建等地已经慢慢成为一种风气。
现在皇帝明确表示了支持,各地衙门哪还有不配合的,很快就开始鼓励女子开工开学。
奉天殿,十五日一次的大朝会,汇集了应天府所有的正五品以上的官员。
侯玄演身穿黑色镶金边龙袍,头戴蟠龙冠,腰系玉带,足蹬凤靴,坐在大殿龙椅上。
他扫视了一眼殿中群臣,每个人脸上的神色都和往常有些不一样,看来大家都知道这个早朝不简单。
新旧思想的碰撞,势必会有撕裂的疼痛,这要忍过了这一时间,就是文明和进步的曙光。侯玄演并不害怕充当打烂理学的先行者,程朱那散着腐朽恶臭的烂理学,纵使展了几百年,在他看来也不堪一击。
礼部尚书顾炎武第一个出班,请奏道:“陛下,近来邸报上刊登了陛下的文章,直言女子不应藏头匿尾,臣深以为然。臣以为各地识字班应开设女校,择识文断字的女子任先生,教习文章。”
此言一出,殿上唧唧喳喳,顺势吵闹起来。这个年代讲究女子无才便是德,顾炎武一向不是逢迎皇帝的人,不知道为何提出这么一条荒唐的意见。
侯玄演轻咳一声,眉毛轻轻挑动,嘴角的笑意都快藏不住了。
在这个相对落后的时代,每一个先进的思想都是弥足可贵的,顾炎武不愧是自己看重的人,被自己影响的已经开始摆脱理学的桎梏了。
顾炎武侃侃而谈,丝毫不把周围的窃窃私语放在心上,尽管他知道这些人都在指指点点自己。
脾气火爆而且刻板守旧的裘兆锦,早在鲁王监国时就是左军都督,这些天来满腔怒火不敢泄,看到顾炎武站了出来,不禁阴声怪气地说道:“哼哼,我听闻那大汉奸钱谦益的遗孀柳如是金陵开了一所女校,顾尚书时常光顾,看来这个荒唐的想法和柳如是脱不了干系吧。我的尚书大人,这里可是庙堂!是天下至公至伟的所在,请勿在此言fēng_liú场的事。”
“狗贼,安敢辱我清白!”
顾炎武和其他文人不一样,不以fēng_liú自居,从不涉足青楼。
他之所以站出来赞成皇帝的政策,纯粹是因为他自己的思想和皇帝不谋而合。顾炎武奉行的是以经学济理学之穷的学术思想。他批判程朱理学,也厌恶王阳明的心学,因为这些都是虚无缥缈的东西。
在顾炎武看来,不惟6王心学是内向的禅学,而且以“性与天道”为论究对象的程朱理学亦不免流于禅释。他觉得只有学以致用,学法合一才是正道。也就是说学的东西必须有用才去学,不然就是空谈。
顾炎武学问渊博,于国家典制、郡邑掌故、天文仪象、河漕、兵农及经史百家、音韵训诂之学,都有研究。
听到裘兆锦血口喷人,顾炎武涵养再好也不禁怒火攻心,夺过殿中侍卫的金瓜就要效仿当年李东阳殿上砸国舅。
侍卫们赶紧上前,将两人分开,侯玄演轻飘飘地说道:“裘兆锦,你今日在大殿上说的话入得朕耳,朕马上派潜象营去查,若是假的可就是欺君之罪。”
裘兆锦一听,脸色青一阵红一阵,当即跪倒说道:“臣一时激愤,说了妄语,请陛下责罚。”
侯玄演冷哼一声,也不客气,说道:“来人呐,将他的官服脱了赶出皇城,今后谁敢再空口无凭构陷大臣,罪加三等。”
裘兆锦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一时嘴嗨,竟然连官职都丢了。他自认是三朝老臣,当年侯玄演接手鲁王旗下所有势力,裘兆锦率先投降,现在落到这个下场灰溜溜地离开朝堂。
大家哪里还有不知道陛下的决心的,就算是反对的也只好闭了嘴,顾炎武有了皇帝的撑腰,为他出了口恶气,脸色这才慢慢回转。
他的好友王夫之,在邸报上和儒家的大臣打了十年嘴仗了,现在终于有机会扬眉吐气,当然也不会沉默,跳出来大声赞美皇帝和他的好友。
先反对的就是御史台的言官们,他们官职虽小,但是说啥都不犯法。
他们不敢直言皇帝的不是,只好拐弯抹角地表示有伤风化,还要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侯玄演的脸色。
身为他们的头,曾亨应脸色也不好看,这些前朝的旧臣,都是正统的读书人,让他们一时间改变自己信奉了一辈子的道义,肯定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让侯玄演意外的是,印象中的老顽固顾守正反倒十分开明,旗帜鲜明地支持起自己来,让很多人始料未及。
顾守正出列之后,言辞颇为恳切,直言他在苏州、常州、北平等地的时候,地方上劳动力缺少,闲置在家的妇女出来做工,很大程度上缓解了当年北伐时候的物资短缺和人手不足。
侯玄演静静地听着,心中颇为佩服这个经常被自己嘴臭口嗨的守正君子,这个人的生命里就没有模棱两可的东西,要么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