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刘广生果然是为饱学之士,那么多年的圣贤书读,虽然没学到什么经世济民的大学问,能有这番颠倒黑白的口才,倒不算是辜负了十年寒窗之苦了。
姬庆文却被他这一番话顶得无言以对,开始想念起李岩这位自己的知己好友了——以他的聪明才智,只要他在自己身边,定然能在三言两语之间将刘广生驳个体无完肤。
李岩虽然不在,姬庆文身边却有个办案的行家——李元胤。
只见他上前半步,低声说道:“姬大人何必同他在这里多掰扯?蒋耀贪赃枉法,搞得众人皆知,想必他县衙之中必然留着无数证据。大人不要心急,只要一个晚上,末将就能将这案子办得铁板一块,不但蒋耀免不了当头一刀,就连刘广生也未必逃得脱这姑息包容之罪!”
姬庆文听了这话,觉得言之有理,便道:“那蒋耀这条狗命,我就先饶他一天。等明天我查明真相、收集证据之后,再定罪量刑。”
说着,他便命令手下的兵士,将捆扎得严严实实的蒋耀,从高台上抬下来,看管起来。
却不料刘广生也下令麾下亲信,同样快步上台,想将蒋耀抢到自己这边。
这抢人的两边人等,都是丘八粗人,争夺之时不免口中迸出几句污言秽语,一来二去被激起火气,转眼间便已大打出手起来。
刘广生带来的这些官军,都是些卫所里混饭吃的兵丁,根本就比不上姬庆文手下这些精心挑选又严格训练出来的乡勇团练——不过眨眼间的功夫,刘广生那些兵丁便被打得鼻青眼肿、皮开肉绽。
可坏就坏在陈文昭治军极为严格,他见手下兵士同官军对打,顿时怒不可遏,大声呵斥道:“尔等做什么?还不给我住手!”
这些团练兵士被陈文昭训练得严守军令、令行禁止,听了陈文昭的话,立刻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肃立一边不再同官军扭打在一起。
却不料那些官军手下却毫不留情,依旧不依不挠地朝对手猛攻猛打。
这些团练军士,都是姬庆文手里的宝贝疙瘩,怎么舍得被官军这样胡乱殴打,立即质问刘广生道:“刘大人,你手下兵士怎么这样不讲道理?还不命令他们立即停手!”
刘广生却只当没听见一样,将脑袋别过一边,极认真地看着榆中县破败不堪的城墙,似乎是想要数清楚这一排破城墙上能有几块断砖——根本就没有搭理姬庆文。
姬庆文见状,更是怒不可遏,忽然下定决心,高呼一声:“兄弟们,给老子装弹上膛,朝天放枪!”
这些团练兵士本就是义乌同乡,日日在一起训练作战,早已结下了兄弟一般的友情,怎能容得外人殴打自己的亲兄弟?他们听了姬庆文这样的命令,丝毫没有犹豫,立即在火枪里塞上huǒ yào、子弹,齐齐向天上放了一阵排枪。
这阵排枪发出的声音,好似九天惊雷一般,在榆中城下滚滚回响——不仅将还在动手的官军们吓得愣在原地,更让正在清点砖头的刘广生忙不迭地将头转了过来。
“你……你们要做什么?”刘广生惊魂未定地问道。
姬庆文脸上的肌肉拧成一团,恶狠狠说道:“我是钦差大臣,这个蒋耀贪赃枉法、官逼民 反,我要将他就地正法!如果刘大人还要阻止本官,那就是包庇恶人,我也就顾不得体面了!”
刘广生虽然位高权重,但说到底也不过是个书生而已,在这样再明显不过的威胁之下,早已吓得不知所措,结结巴巴地说道:“你……你……你敢……”
这几句威胁丝毫没有起到作用。
却见姬庆文收手招来身后的一名兵士,命令道:“孟洪,看见那匹白马了吗?给我一枪将这匹白马打死!如果打不死这匹马,或者误伤了别的人,看我不军法从事!”
孟洪见这匹马目标甚大,距离自己又不过十来步的距离,立即胸有成竹地答应道:“大人,你就请好了吧!”
说着,他举起早已装上子弹的火枪,瞄也不瞄,抬手就是一枪。
那枪中射出的子弹,不偏不倚,正好从那匹极俊朗的白马乌黑的右边眼珠之中射入,在它的大脑之中翻滚了一阵,又从左边耳孔里飞了出来。
那匹高头大马经过这样致命的攻击,终于站立不住,挠头晃脑地横向移动了两步,终于一个踉跄侧身摔倒在了地上,鼻孔之中冒出小溪一般泛着泡沫的鲜血——已然是死了!
这匹白马,乃是刘广生从蒙古那边购买来的心爱之物,以至于日常行动都不坐轿而总是骑着这匹骏马。
因此,他见这匹白马死于非命,顿时心疼得龇牙咧嘴,直呼其名道:“姬庆文,你好大胆子,居然敢杀我的马!你……你……”
姬庆文却是满不在乎,接话道:“一头畜生而已,杀了也就杀了。我不单要杀这匹马,还要杀那边那个蒋耀,如果你还敢派兵阻拦……哼哼!小心我手下兵士的子弹不长眼!”
钦差大臣姬庆文和陕西巡抚刘广生,终于闹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
其实这个时候,只要秦王朱存枢出面说句话,那以他尊崇无比的藩王的地位,立即就能将姬庆文和刘广生两人之间的矛盾压服住。
可这位秦王爷却是个缺心眼的,只觉得这两人吵架甚是好玩,不火上浇油就已经是阿弥陀佛了,哪还能指望着他居中调停?
就这样,已然用火枪的威力震服住刘广生的姬庆文,脸上扬起得意的笑容,高声下令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