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镇定心神的钱氏,几乎跟刘恭预想中一样缓步走向了他,一手抚在他的臂弯,既悲悯又羞愧道:“若真非去不可,你就当是,最后成全一次母亲的私心吧?好吗?等到你们打了胜仗回来,母亲一定坦白一切,还你一个公允。”
这些话,于刘恭听来虽一点也不意外,但他的嘴角,还是几不可察地产生了一下抽动。
奔赴战场,岂是人人都能凯旋而归的?母亲就不怕,万一他有去无回?
“母亲!您不能如此……”就连刘瑾也觉得钱氏过分。
“我这就去与你们父亲说!”钱氏却是急急打断他的话,温柔地带着许多哀怜对刘恭道:“我会好好劝你父亲,不让你去涉险的。”说罢她就要往屋外走。
“不必了母亲。”刘恭叫住她,浅笑一下,“去战场历练历练,也好。我来与你们商议此事,不过是怕白白得了这么个历练的机会,心中有愧罢了。”
“你想去打仗?”刘瑾听言不无惊异,随即又好言奉劝,“打仗可是会死人的,你可想清楚了。”
“能如父亲那样上阵杀敌,为国效力,原本就是我梦寐以求的。”刘恭笑着,将这件事说成自己无比希冀之事。
刘瑾向来心思简单只看表面,自然不知刘恭心里头的委屈,身为母亲的钱氏则是知道的。看他豁达开朗的样子,她心中对他的亏欠之情,更甚。
“小侯爷……”外头有奴子传话道:“定国公世子又在府门外,说要见您。”
刘恭一面对定国公世子的两番求见感到好奇,一面也想起了那位宫娥的告诫。稍作思忖之后,他终于吩咐道:“就说我身体不适,不宜见客。他若再来,就说我不在府内。”
“是。”外头奴子应声退下了。
“这定国公世子,头前不是来过?”钱氏不禁问询。
“奇怪。”刘恭还未来得及解释,刘瑾就用食指点了点自己的下颔,若有所思道:“昨天在醉音阁我遇见了他,他问我与宫里的六公主是否相熟……”
六公主,又是六公主!
刘恭真是越来越想知道,这个六公主究竟是何等人物了!
钱氏更是觉出几分古怪。
“他是当今皇后的亲侄儿,与宫里那几位公主可是从小玩到大的。那六公主与谁相熟,他直接问六公主不就是了?怎跑来问你?”说着她看向刘恭,道:“不如,你还是见见他吧?”
刘恭的确很想见,可那宫娥的话,“切记”、“务必遵从”等字眼,传达的都是六公主的命令,他不敢违逆。
“不见了。”他温声回了钱氏道,“不日便要出征,我当做些准备才是。”
钱氏知道他一向是个有主意的,遂没有多言,放他去了。
这一回郑春秋吃了闭门羹,以为刘恭真的是“身体不适”,因此并未往心里去。隔天他再来,却又被门房打发了。他方才意识到,昨日欲见刘恭却巧遇了撷芳殿的赵阿德,被其神神秘秘拉到拐角处说了几句话,回过头刘恭就对他避而不见了,却原来是他的月儿在背后搞鬼!
这让他愈发相信,李令月那副画中的男子,就是刘恭无疑!
他的疑心,转为嫉妒心,又变成愤恨。直至这一天,平阳侯府的人告诉他,刘恭随大军出征了,他开始将一些事情联系起来。
那日虎威大将军在朝堂极力举荐平阳侯主帅出征西戎,不是单为施舍一个人情,而是有心之人在背后指点。而此有心之人,恐怕不是别人,正是他的月儿。
月儿聪慧,她既有心向着那平阳小侯,必会做抬高平阳侯府地位之事。
他进宫,想向李令月问清楚,他哪一点比不上平阳小侯,她又是何时变的心。然而,撷芳殿的宫人只要见到他,便是剑拔弩张,也要将他拦下他的月儿,根本连见都不愿见他!
眼看家中长辈都在为他与十一公主李邦媛的婚事做筹备,他心中一口郁气,随着日出日落,越积越深,却无处宣泄,他终于变得狂躁,失了平素里该有的温文与风度。
定国公府上下,皆因他的情绪而惶惶不安。父亲再三告诫他,抗旨不遵就是死罪,他必须娶媛儿,忘记月儿。就连一向宠爱他到骨头里的祖母这一回也端明了立场,见他一次劝他一次,绝不犯糊涂。
这天他压抑的情绪突然爆发,轰赶走屋里的下人,不吃不喝。定国公怒喝几句,到底是气得不管他了,离府而去,眼不见心不烦,徒留下夫人顾氏急得眼泪涟涟,不知如何是好。
顾氏终于把老夫人姚氏请了来。
却说此前郑春秋谁也不见,姚氏一来,只几句话,他倒把门打开,请她进去了。
姚氏见孙儿彷如一夜消瘦,自是心疼不已。“春秋啊,事到如今,你还有何想不开的?何苦这样折磨自己呢?”
“祖母,”郑春秋微低的眼眸,突然间泛起了泪光,“月儿就连见都不肯见我一面……”
他何曾这样委屈过?便是幼时顽皮被他父亲用家法,姚氏也未曾见他掉过一滴眼泪水。可今时为了一个女人,他竟要哭了?
一时间,姚氏又气又恨,不禁伸手捶了几下他的胸口,气闷道:“春秋啊,你是要气死祖母我呀!你这脑筋,何时能转过弯儿来?祖母跟你说了那么多,你都听不进心里去的吗?”
“若非月儿表妹亲口与我说清楚,我是绝不会接受的!”郑春秋话语绝然,随即便恳求姚氏道:“祖母,下月初您五十大寿的日子,一定